其實回過頭來想一想,我們之間原本就是很草率的關系,不是嗎?
如果問素熙什麼時候感覺到失去一切的墜落感,好像是從珍星那個眼神開始。
“今天我們得去找惠珠了?”
“什麼,惠珠給你發消息了嗎?”
素熙趴在課桌上的手支起來,睡眼惺忪的她似乎沒有聽懂珍星的話。
但等她意識回籠,想要問珍星為什麼惠珠會給她發消息而不是自己時,已經不是最好的時間點了。
于是,她心底那點不意,沒辦法再說出口了。
珍星沒說話,隻是指了指門口。
“哦哦!是惠珠來找我們了。”
素熙意識到原來是自己想錯了。
匆忙站起來去找惠珠,她不自覺地将跟随而來的珍星擋在自己身後。
盡管她的心沒有意識到,但她的身體語言卻在說——不要看見珍星。
不可以,越過我來找珍星。
然而她卻擋不住珍星越過她,而素熙卻沒有辦法阻攔。
“你上次沒能參與讨論,還是讓我跟惠珠說吧。”
“等你練習完,周六我再幫你梳理動作怎麼樣?”
珍星一邊走到門口走廊對着惠珠點點頭,一邊繼續地體貼着素熙。
“再回去休息會兒吧,你不是很累嘛。”
“其實......”素熙猶豫着,想說些什麼。
但珍星已經低着頭去看惠珠交給她的手稿,絲毫沒注意素熙這邊的糾結。
素熙也随之投去視線,手稿上的角色置身于蒼涼的戰場上,相互擁抱着流下淚水。
互相誤解的兩位王後,終于在生死之際互訴衷腸。
原來已經是這個時候,距離暑假還有一周,也代表距離校園大賽的時間不足一周了。
素熙本來沒覺得自己做練習生的日子有多久,這樣算起來,居然快要一個月了。
也許,她還會繼續做下去,素熙默默地想着,于是閉上嘴。
吞下了口中的果實,那句“其實”。
等珍星再回頭問素熙剛剛想說什麼時,素熙隻是搖搖頭輕松一笑。
“我隻是想問珍星,要不要來看我練習?”
“練習生的生活,我跟你說,真的超......”
“不,我不想聽。”
珍星對着她笑,但笑容裡沒有什麼真心,語氣也是一樣的冰冷。
素熙仿佛抓住什麼般追問她:“珍星你,是不喜歡我去做練習生嗎?如果......”
“不,這是素熙你的事情,我沒有權力去幹涉。”
“隻要素熙你喜歡就夠了,我沒有不喜歡。”
賭氣一般的話被珍星說得反而有了真心。
真是不妙啊。
素熙跟在珍星後邊進去,錯愕她們之間似乎已經保持這樣一前一後的關系,很久了。
為什麼珍星不勸自己放棄呢?素熙分明感知到了珍星的不開心。
難道真如珍星嘴上說的那樣,是為了不耽誤自己。
是為了讓自己做喜歡的事情嗎?
可是,素熙也并沒有多喜歡這樣的日子,她一次次在珍星面前說累的時候,渴望的是珍星說出那句:“那就不要做了,和我繼續跳芭蕾吧,素熙。”
就像,那一日,在台階上,珍星閃閃發光的眼眸裡滿是自己的樣子,那樣虔誠地對自己伸出手。
“和我一直跳下去吧,素熙。”
素熙渴望珍星這樣說,可她沒有。
一些羅曼小說裡總是這樣刻畫主人公之間的矛盾。
一開始像一根意外的衣物上掉下的毛線,騷擾着皮膚,有一些輕微的不妙。
然後衣服越來越破,直到有一天沒辦法再穿了。
主人公中一個想要丢掉,一個認為還能再縫補,因為這樣一件小小的事情,這樣一個小小的分歧,卻如火山噴發般,爆發了一場無法挽救的争吵。
接下來也許是兩人就此别過,也許是兩人抱頭痛哭。
素熙害怕這一天,也期待這一天。
“珍星......我想,我想說......”
上課鈴響起來,她再次失去訴說的勇氣。
同時疑惑着,為什麼珍星不說出讓她放棄的話。
會不會是因為,她對珍星而言根本沒那麼重要。
她對于珍星而言,沒什麼價值。
恐怖的是,她們之間并沒有吵架,從表面上看,珍星對自己的态度也沒有變差,而是越來越包容,越來越體貼。
除了偶爾,像剛才那樣,珍星對自己露出冷冰冰的眼神。
說着這般帶着情緒的話,在她上前試探時,又突然冷靜下來。
重新戴上那種寬容的面具,她像一個真正為自己好的朋友。
“周六,我會準時到的,珍星。”
素熙決定把周六作為終結日,無論現狀如何,她都不會再讓局面一直這樣下去。
她要知道珍星的真心。或者告訴珍星,自己的真心。
然而,珍星卻隻是帶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沒将素熙這句話聽進心裡。
“不來也沒有關系的,隻要發給消息給我就行。”
“你那邊比較要緊。”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素熙也隻是捏捏她的手,再次強調自己會到。
珍星其實想聽到的也不是這樣的保證。
她想聽見素熙說:“我不想再當練習生了。”
可素熙并沒有,甚至在說了那麼多次苦與累之後,依舊選擇繼續。
如果素熙這樣熱愛,她沒理由再說什麼。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提前适應這樣的日子——在某天清晨,她照常來到教室,身邊的位置再沒有關于素熙的一切,她會重新回到一開始的日子。
珍星對自己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失去一切,隻是回到最開始。
她曾經經曆過的模糊到想不起來具體的某日而已。
有的人喜歡将離别說得濃重又聲勢浩大,珍星害怕這樣,她隻希望一切靜悄悄的,無論開始還是結束,都讓她能照常地活下去。
千萬不要因為什麼的改變,而讓她也跟着改變。
所以,她隻要維持現狀好了。
可不知怎麼,素熙今天格外懇切,她一次次對珍星說:“周六我會到的,真的會趕來的。”
“到時候,我有話想對珍星說。”
“好,我等你,素熙。”
于是珍星最後還是改變了想法,露出了笑容,眉眼之間依舊憂郁。
但她選擇信任素熙。
回到那個浪漫的羅曼故事吧,主人公之間雖然解決了那個關于縫補毛衣的小矛盾,但很快,她們之間就迎來了一個大矛盾。
其實也很簡單,無非就是一個人莊重地承諾了,而另一個人信了,結果沒能履行。
如果其中存在着某些無法說開的誤會,又因為時間關系,徹底無法說開。
如果是這樣的話,結局就隻剩下了背道而馳。
珍星在周六的早晨收到了聯系人樸素熙同學的短信。
【今天有外出公演,和你原本的約定先取消,等我回來後再聯系吧。】
不知為何,珍星的心感覺靜靜的,無喜無悲。
收到消息的瞬間,從床上坐起來的自己,蓦地就倒下去。
重新躺在床上,珍星沒有回消息,隻是拉住被子,蓋在頭上,完全将被子罩住自己。
人會因為這樣而死嗎?珍星不知道。
“是誰動過我的手機了嗎?”
結束公演的素熙在經紀人背包裡翻出自己的手機,發現自己原本編輯好的消息不僅被篡改,而且已經發送到了最頂上,那個一眼就能看見的聯系人手機上。
但她還是保持住了冷靜,隻是輕聲問。
等到經紀人淡然回複:“是我。”
甚至還有些得意:“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女生能有什麼矛盾,你朋友要是真的拿你當朋友,肯定不會介意你的失約,你要是做好了線下公演有了名氣,以後真的成為了明星,你朋友巴結你還來不及。”
素熙其實已經氣到了極點。
不僅僅為經紀人私發消息這件事情。
周五來到公司訓練,素熙本想直接提出退出,但這位經紀人突然把她和樂隊的其他姐姐們聚過來。
“孩子們,還記得你們之前說過想以樂隊身份表演這件事嗎?今晚有個表演舞台,快點收拾一下東西跟我走吧。”
隻是晚上表演,結束之後她就打車回家。
不會錯過與珍星的約定,還能和姐姐們一起實現夢想。
素熙于是和其他人一起上了面包車。
過去時車開了很久,幾個人在車上叽叽喳喳讨論着接下來要怎麼表演。
興奮過後是冷靜,是疑惑。
“可是那個大叔沒有告訴我們要表演的曲目吧。”
下車時,素熙主動問了情況,不僅發現她們已經被拖到了十裡八鄉的遠郊,還發現跟着一起來的不隻是她們。
這倒沒什麼,看起來是公司的拼盤演出,把藝人和練習生都聚在一起了。
“經紀人叔叔,我們樂隊待會兒要表演什麼,你還沒告訴我們。”
“這個啊,你們先去換衣服,等會兒我再跟你們說。”
換衣服的時候,素熙發現不對勁了,為什麼大家都穿差不多的衣服,有的人甚至穿的是同一個款式。
如果說是隊服,可她們作為樂隊演出,也需要和其他表演者區分開來吧。
“那個......”抱着疑惑,素熙開口了。
經紀人大叔卻直接打斷:“我忘了告訴你們,因為表演太多的緣故,時間上調整不過來,你們的樂隊演出改成了練習生亮相秀。”
“等會兒你們要上台表演上周練習的曲目,沒問題吧?你們可是這一批裡最優秀的練習生哦。”
經紀人的吹捧并不能麻痹素熙的大腦,她想問對方是不是騙了她們。
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樂隊演出,隻有這個。
“那個,我們的表演要持續多久呢?”
“我們會在這裡開為期兩天的show哦,請大家放心,我們已經在剛剛和你們的家長全部聯系完畢告知了情況,你們的安全我們也有請專業人員保障。”
與其說是安保,不如說是監視者。
素熙意識到這次上當受騙時已來不及。
但這并不能打消她的決心。
“那個,我想要放棄,我要回去。”
“嗯?我記得你叫素熙是吧,來公司不到一個月就能上舞台,可是很不容易的。”
“錯過了這一次,說不定,你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一開始經紀人好言相勸。
後來是半威脅。
“這裡很偏,如果沒有公司的人送你回去,很可能出危險哦。”
“你這樣女孩子,最容易出事了,一打開社會新聞全都在講你這樣的花季少女不幸遇害的案子。”
年長且富有經驗的經紀人知道該怎麼拿捏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