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是終點哦。”
“要好好收下我的祝福呀。”
這個喜歡在句子結尾加上各種拟聲詞的女人,會讓無端聯想到一種動物。
狡猾又混沌。
她遊刃有餘地決定了少女的生死,想死卻生,想生即死,就這樣惡劣地将她作為玩物。
而現在,黑影問珍星。
“所以,我應該是誰呢?”
珍星被她牽着來到惠珠面前,黑影仿佛擁有撕裂時空,掌管過去與未來的能力。
她伸手像掀開簾子一樣,珍星就從一個無形的旁觀者真切地走到了小惠珠的房間。
“可憐的孩子。”
黑影彎下腰溫柔地撫摸她的頭。
在惠珠開口詢問她的身份之前,無比自然地開口:“你,向我許願了對吧?”
“許願?”
“你不想要這個。”
黑影點了點惠珠臉上的黑色印記。
“你還想變成一個正常人。”
“還有……”
“你到底是誰?”惠珠并沒有表現出被說中心事的熟悉感,反而隐約透露着怒氣。
這是一種應對惡意表現出來的應激。
“被讨厭了嗎?”黑影喃喃自語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的珍星。
恍然大悟般推了一把珍星。
這一下算是真正将珍星推到了惠珠面前。
“這樣可憐的孩子,隻有珍星你才能救她。”
黑影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來,表面上是在誇贊珍星,卻帶着一種深深的諷刺。
反而使自己甜蜜溫柔的聲音聽起來冷淡,仿佛暴露本性。
黑影将手搭在她的後肩上,徹底化作了煙霧彌散消失。
這讓惠珠誤以為剛剛出現的黑霧本身就是珍星,但卻如黑影譏諷的那樣,當惠珠發現是珍星時她的态度發生了改變。
“對不起……”
原來,珍星在黑影的改變下,身形體貌全部褪回到孩童期。
“我是不是沒有幫到你……”
“我是不是害了你……”
幸好小孩子還保有誠實的品質,這讓惠珠還能說出内心的不安。
珍星下意識想要說出“沒關系”,可張嘴的瞬間,她遲疑了。
準确來說,是隐身的黑影在逼迫她。
“要這麼輕易地原諒嗎?”
“珍星真是個大好人。可是沒能比賽的後果,你全部都忘記了嗎?”
“敬愛老師的死亡、一蹶不振的人生、消極自卑的情緒……你完全就被一團黑霧包圍了。”
黑影的話像蓄勢待發的炮彈,而珍星被一次次地塞到黑漆漆炮筒前。
直面炮彈的結果也許并不好,轟地一聲,所有的一切都将化為齑粉。
在惠珠不安的表情下,珍星似乎完全被黑影說動了,于是吐出了犀利冰冷的答案。
“内。”
“你害了我。”
沒想到,最後發射出子彈的,竟然是珍星。
被信賴着,被奢望着,被祈求着的她。
珍星保持着那身紅裙黑紗的打扮,這讓她雖然年幼,卻并不童趣。
而這樣的後果,是讓她嘴裡說出來的話,徹底粉碎了一個瀕臨崩潰的小孩的意志。
也許在惠珠的記憶中,這個人并沒有那麼重要,可在這一刻,她也許是唯一能夠給她一個不一樣的答案的人。
這就至關重要了。
“你想聽的答案是這個嗎?”
珍星蹲下來,平視着撲在地上的惠珠。
她臉上已經布滿了眼淚,像一扇雨天的玻璃窗,嘴裡無助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惠珠,你想要的是這個嗎?”
“你想要我全盤否定你,告訴你,你害慘了我嗎?”
“不、我不想……”
“我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
珍星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淚,表情分明是冷淡的,可說出來的話又很滾燙。
“像現在這樣說出來,我就知道了。”
“你可以做到的,就像現在這樣。”
“做得很好呀,惠珠xi。”
珍星任由惠珠靠在自己身上哭泣,但她的心卻并不如她安慰人那樣堅定。
與其說她在遊弋搖擺,更不如說她感覺有一種麻木,這段日子以來,她好像遇見太多這種情況了。
她有太多次洩露自己的情緒,拉住素熙讓她免于被撞死的那次,決定去找素熙的那一次,對被附身的素熙說出真心話,對老師坦露這些年的痛苦……
一直到現在,她察覺到黑影又一次在挑破自己的情緒。
可她好像并沒有這麼多的情緒可以傾斜了。
“這就是,你想要聽的答案嗎?”
珍星看着懷中的惠珠一點點消失,意識到了這個場景正在結束中,她帶着不解和迷茫,向黑影發起提問。
“如果你想要讓我作出為誰而死的選擇,是不是我死了,就能結束了。”
這個瞬間,珍星感到很疲憊。
她想起老師留給她的夢,讓她去幫一幫受難的孩子們,其實仔細想想,這就是珍星無法做成功的事情。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救世主。
隻是一個很容易感到疲憊的普通人。
“死?”
“你在向我許願嗎?”
黑影帶着她暫時停在一個黑暗又有着一點微光的中間地帶,算作中場休息。
“我為什麼要向你許願,向一個毀掉我人生的存在祈求什麼。”
麻木的情緒之後,最容易出現的,是憤怒。
當人無處發洩時,憤怒是藏不住的。
然而黑影卻很自在,她絲毫不為珍星的情緒而感到波動,言語之間更多的是一種興趣。
對于這樣的珍星,燃起了更多的興緻。
“你生氣啦?”
“為什麼?”
嘴上是添油加火的話,可下一秒就開始有所解釋,黑影的确不知道珍星究竟在為什麼而生氣,但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原因都解釋了一遍。
“在生氣我為什麼總是挑中你身邊的人來迫害?”
“我隻是平等地接受了信徒們的願望,至于為什麼是你身邊的人。”
“并沒有什麼特别的理由,隻是這樣更有趣,雖然一個你已經帶給了我很多驚喜。”
“但也許這樣,會更有意思吧。”
珍星并未聽出黑影言語間的怅惘,因為對方這樣漫不經心的話,心中的火焰燃得更旺。
恨不得能親手撕碎對方。
“至于迫害,哪裡有呢?我明明實現了每個人的願望。”
“甚至,很體諒地考察了大家的心意。”
“比如,想死的孩子,我總是會一遍又一遍地問她,你真的想死嗎?”
黑影的手指接近于瓷白色,這倒是符合她話裡話外對自己身份的暗示,她不像活人,像一尊神像。
至于是僞神還是真神,是善是惡,就說不清楚了。
她将手指輕輕按在珍星的臉上,下一秒就被珍星張嘴一口咬下。
抱着咬碎的決心狠狠下口,最後呈現出來的結果卻完全相反,黑影的手指太過堅硬,珍星的狠厲得不到回報。
反而引來了嘲笑。
“珍星你還是處在換牙期的孩子嗎?”
“還是說,這是你姗姗來遲的口欲期。”
另一隻手甚至鼓勵式地摸了摸她的頭。
“很可愛。”黑影稱贊道。
“你、究竟要做什麼?”
“你對惠珠做了什麼,還有素熙,你剛才操控了她的身體嗎?”
珍星嘟囔着發出聲音,當她想放棄通過咬對方辦法來洩憤時,黑影那隻溫柔撫摸的手就變得強硬起來。
雨後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彰顯出她本身的恐怖,如果她想讓你死,這是一件特别簡單的事情。
被水裹住呼吸,窒息而亡。
就這麼簡單。
“你的問題真的好多。”
可問題是,她不會這樣對待珍星。
“其實我說過很多次了,我什麼也沒做,我隻是去實現願望。”
随着黑影的話出現的是惠珠本人現在正在的情況——瘦下來的她靜靜的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但多少還有着生機。
“可是,我們并沒有向你許願。”
“沒有嗎?”
珍星的聲音頓了頓,想起了老師說過的話。
“至少,素熙沒有。”
“她是無辜的。”
“直到現在,你心裡面想到的第一位也是素熙,這實在讓我很感動。”
“真是動人的感情。”
黑影的聲音聽起來多了一絲愉悅。
“她告訴過你吧,你對我的願望一經許出,無論如何我也會幫你實現。”
“不管另一個人是生是死,不管另一個人會是誰,無論如何,我也會達成珍星口中的那句,永遠在一起。”
這個理由當然在珍星的思考中,可她總覺得不應該隻是這樣,按照老師的話來說,這黑影多半算個古老的神。
如何要說永遠在一起這個願望有多特别,古往今來,說出這種願望的眷侶數不勝數。
就是跟珍星當初一般大小的孩子也很有可能因為一時的喜好說出這種絕對的話。
“你忘記了呀珍星。”
黑影從她的眼中讀到了這些,于是下一秒她的手從珍星的臉上猛地轉移到後頸。
拽着她的頭發,仿若要扯掉她的頭皮,劇烈的疼痛在珍星适應之前一下子就變成了進水的混沌。
她被按在水裡的過去。
濕漉漉回到老師家的那一夜,在從首爾回到釜山的那一天,淋濕她的不是雨水,而是海水。
“你不是很厲害嗎?”
“和那個醜八怪在一起的下場就是這樣。”
原來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素熙把獎杯送給了她,而她最終還了回去,可笑的是,工作人員們在一開始因為她的衣服變髒了不準她進入,後來看見她手中的獎杯,就輕而易舉地放行了。
還是同一個人,卻能得到不同的待遇。
進入大廳走到前台去交還時,無意中和幾個孩子對視,珍星發現那正是下午在欺負惠珠的孩子。
“偶媽,我看見朋友了。”
“可以和她玩一會兒嗎?”
年幼的小孩在父母面前已經可以暢通無阻地作出第二張面孔了,讨喜乖巧。
珍星被她們包圍。
手挽着手,看起來十分親人。
“親故呀,我們去好好玩吧。”
為首的緊緊拉住她的手,幾個人假裝關系密切地把她帶出去。
然後,重複下午對惠珠做的事情。
盡管擁有大力,但這并不是打破一切的鑰匙,在五個孩子面前,打倒了一個,逃不掉仍然會被包圍。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又一次推開其中一個人的珍星崩潰大喊。
“你在做什麼?”
“呀!壞丫頭,你在欺負我們家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