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指南:開篇新增兩千字,後文增加一千字。(内容大概是在為“大決戰”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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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短信的時候應該是傍晚時分。
【來地下室找我吧,我想為你慶祝。
——你的素熙】
珍星低頭看着這條消息,總覺得,一切應該有了一個終點。
哪怕是現在她“誤入”的這個世界裡,屬于她這一部分的故事似乎要落下帷幕了。
何以見得呢?
死亡之人重現于世,毫不掩飾。
但珍星還是覺得不夠完整,倘若她正身處在一部恐怖片中,也是不夠完整的。
那些恐怖的小動作,悖于常理的事情,還沒有出現不是嗎?
珍星将手機放回口袋裡,這些想法産生之後,身後的練習室便随之發出響動。
破解了剛才一直在循環的“慶祝”場景之後,如今的練習室反而空蕩無一人。
吸引人注意的巨大響聲,來自于無端從鋼琴架上摔在地上的破爛收音機。
幸運的是,收音機還沒有徹底報廢,反而因為這一摔打開開關,刺拉拉地亂響起來。
“滋滋——滋滋滋——”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屋子裡能發出亮光的隻有這台收音機。
珍星記得它,總是會壞的,陳舊的收音機。
亦是,她和素熙産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話的契機與見證者。
珍星意識到,這便是她所處的“恐怖片”之中,恐怖現象到來之前的預警。
可惜她不是觀衆,不敢全身心代入眼下的場景,因為真的會被吓死。
于是轉動着大腦試圖想起些什麼别的,于是想起了那時的心境。
【為什麼又壞掉了,為什麼又控制不住說出了方言。】
【為什麼總這麼差勁呢,為什麼偏偏在素熙面前變成這樣差勁的人。】
珍星發現,即便是那時,她其實也根本沒有在憎恨着素熙。
嫉妒她的完美,憎恨她的遙遠,其實都隻是在扭曲地包裹着她的渴望。
想要接近的一顆心。
倘若素熙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笑自己吧,珍星想。
才第一次見面,就表現得這樣糟糕,會覺得挫敗,會覺得錯付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素熙應該是這樣想的吧,珍星苦笑了一下。
收音機仍在不停地發出噪音,似乎要在滋滋聲中,孜孜不倦地耗費電量。
“滋——滋——珍星好像不高興。”
“怎麼辦,怎麼辦,我能為她做點什麼呢?”
“該上前嗎,可是珍星似乎不太喜歡我。”
“但是,但是,我想和珍星做朋友,很想,很想。”
收音機裡傳來素熙的聲音,它本是作為帶來恐懼的物品存在。
現在卻因為一個人的聲音,就讓珍星不由自主地靠近而來。
“如果告訴珍星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面了,她會和我親近一點嗎?”
“應該會把我當成怪人吧。”
“珍星,哭了,怎麼辦怎麼辦,我該做點什麼,我能做點什麼?”
“要、要不然,我去買一些東西給珍星。”
“她也許也不喜歡我在這裡吧,她不想要我看見。”
是這樣嗎?
這才是那個下午,素熙去而折返的原因。
和珍星想的完全不一樣,但卻毫不意外的原因。
珍星伸出手,觸碰收音機的發聲網,聲音振動時,仿佛碰到了真人。
這讓她喃喃念出對方的名字:“素熙......”
“我好想你。”
這句話仿佛是一道開關,可惜的是,是關閉而非打開。
收音機的亮光徹底熄滅,存在的意義仿佛隻是為了讓珍星在此時此刻聽到素熙的心聲。
更正她們之間的開始。
“滋————”長久的噪音又響起來,擁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收音機也終于成為了傀儡。
徹底用來傳遞信息的無生命體。
【珍星啊......粗卡嘿,恭喜你,拿到了第一名。】
【你高興嗎?你高興嗎?你高興嗎——】
從溫柔變得詭異,無線拖長的聲音在問珍星“你高興嗎”。
拿到第一名的感覺高興嗎?沒有我的感覺高興嗎?
如果我從你的生命中消失,你高興嗎?
【為我跳一支舞吧,最後再為我跳一支舞吧。】
【看着我珍星,再為我跳一支舞。】
【我也想看你的舞蹈。】
收音機裡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那聲音裡的情緒也變得愈發激動。
牆角裡突然出現的紅傘滾到珍星面前,珍星記得的,這把傘早上還在自己的床邊。
傘柄用一種攻擊人的力度飛起來,朝着珍星的手中飛去,卻又在即将打在人身上時輕輕地扣進她的手心裡。
“你在看着我嗎?”
“是素熙嗎?是我的素熙嗎?”
珍星握住傘,她詢問,但得不到回答,隻能被紅傘牽引着跳起來。
古老的故事裡,穿上紅舞鞋就會一直跳舞,直到死亡。
而珍星也被這把傘帶着,一直起舞,一直跳舞......
【雨水好痛,它們好像刀子一樣,我好痛。】
【珍星,我好痛,我好想你。】
【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傘被撐開,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力道拉着珍星的手支在頭頂。
她在讓珍星撐傘,因為下一秒,練舞室就變成了開闊的室外。
其實也并非開闊,身後是花壇,身前是不寬不窄的道路。
雨水不停地擊打傘面,喋喋不休着,但雨水不是最吵鬧的。
“砰——”因為素熙的身體砸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音更為喧嚣。
【不要抛棄我,不要放棄我。】
【不要離開我,珍星,不要離開我。】
冰冷的手混着薄薄的霧氣,纏繞在珍星的腳踝上。
紅傘下的紅色之物,是因為紅光反射,還是因為她的血淚流淌不盡?
這是恐怖片中的鬼,誰都害怕她,誰都可憐她,誰都會忘記她。
珍星站在她的死亡現場,被瀕死或者已經死亡的“素熙”抓住腳踝。
仿佛那一天,珍星在木質扶梯上不顧危險地遊走,而被素熙抓下來的時候。
那時,是為了安全,現在呢?
“素熙......”珍星舉着傘,顫抖着叫她的名字,卻遲遲不肯低頭。
她的害怕,後知後覺地來了,因為她對現在的素熙,尚未做好準備。
恐懼來自于未知。
緊抓着自己不放的這個素熙,其實和真實的素熙一模一樣。珍星害怕自己低頭就會發現真相是這樣。
“為什麼不看看我呢?”
“珍星,你讨厭我嗎?”
素熙的聲音空靈缥缈,像任何一滴被風刮進傘内的雨。
她突然就無法分辨真實與否,當素熙出現時,珍星開始混淆。
即使她堅信着素熙還活着,可如今在她身下那樣可憐的人,就不是素熙嗎?
“對不起,對不起素熙。”
“我不讨厭你,我從來都不讨厭你。”
“我不想和你分别,我不想在未來的人生裡都沒有你的存在。”
當珍星終于下定決心低下頭向素熙真切地“告白”,她低頭看見的,空無一物。
但很快,她就知道“素熙”去哪了。
蒼白的手出現在她的腹部,愈發用力地擁抱住她。
“珍星又要騙我了嗎?”
“我無法相信。”
“除了,你也和我一樣。”
孤零零地死去,在雨水中,徹底腐爛。
“我會殺死珍星。”
“因為我愛你。”
一陣白光響起,也許是屬于珍星的走馬燈。
可是太亮了,珍星看不清楚任何東西,她的過去、未來,還是現在。
白茫茫得讓她以為自己失去了視覺。
太強烈了,分不清顔色,仿佛懸在眼前的白熾燈。
這讓她不得不閉上眼睛才能躲避這種亮度攻擊。
即使這樣,頭頂的白熾燈也依舊存在。
原來,真的存在這麼一盞白熾燈,在一間屋子裡。
而在燈光下談論的人們是素熙和惠珠。
這是珍星永遠也無法看見的一場對話,因為發生在過去,遙遠得可以說是很模糊的時間了。
其實也就是兩三個月之前,上學期期末的校園大賽的後台。
當她回來時看見的隻是正在交談的兩個人,分明若無其事,也不值得深究什麼。
可這隻是正在收尾的對話。
“在這個時候,就應該殺掉珍星的。”素熙的聲音森森響起。
她将這段收尾拉回去,拉到一開始。
“其實我很羨慕惠珠。”
話題的發起者是坐在椅子上整理着裝和妝容的素熙。
她的臉上點綴紅色的淚滴妝飾,又像名貴的寶石。
惠珠正蹲在地上整理着稍後會被搬上舞台的道具。
現在到了什麼時候?
“我、我嗎?”惠珠扭頭不安地回望前方的素熙。
她現在看起來,實在太過美麗,任何到了極緻的東西都會讓人産生失序的恐懼。
惠珠正因此對她感到了一種恐懼,絕非害怕,而是對于美麗的自行慚穢。
是這樣的吧?
素熙站起來走進,點着頭說:“沒錯,我很羨慕惠珠你。”
“偷偷尾随也好,悄悄記錄也罷,帶着私心,拿我做擋箭牌什麼的都很好。”
“如果可以,我也會這樣對珍星。”
這個“也”字就很靈性了,被拉到同樣位置上的事情究竟是在指,惠珠因為隐秘的感情跟蹤了素熙讓素熙産生了類似的感覺投射在珍星身上,還是更為簡單的——惠珠所在意的人和素熙一樣,都是珍星。
“砰——”想要站起來的惠珠因為身形不穩又摔倒。
伸出手的素熙帶着關切的笑容:“沒事吧,我拉你起來。”
搭在身前的雙手,像是扶人的動作,當然也可以看成是在推人。
每個人都有兩種模樣,一個是自己,另一個還是自己,而不是什麼瘋子。
這放在素熙身上也很吻合。
“抱歉,我拉不住你。”
“砰——”惠珠再次摔倒的聲音響在素熙的道歉聲之後。
這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即使一開始尋求聯系的人是惠珠你,在珍星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走進我們的世界。”
“可這并不代表,沒有人發現。”
“畢竟惠珠你不是個透明人,對吧?”
每一句話都被素熙用輕柔的聲音說出來,配上此刻的盛裝打扮,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反差。
你能相信血腥瑪麗在斷頭台前面對犯人說出什麼好話嗎?
“怎麼不說話了?”素熙輕輕歪着頭,半蹲下來去看不再嘗試站起來的惠珠。
她的頭朝向另一邊,似乎不想被素熙看見。
“是我......先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