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忍不住落下淚來。
江城輕輕用手給江萱擦掉眼淚,安慰道:“不哭。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說,光天化日之下,我們小酒館裡發生了命案,我這個掌櫃的自然是要審問,想必過一段時間就能夠出去了。”
“你可有受苦?”
江城掀起自己的衣袖,給她看自己的手臂,看完才說:“你看,并無牢獄之苦。店呢,店怎麼樣了?”
“自你被抓走,店裡的夥計都走了。以後我們這個小酒館還開不開了?”
“開!”江城拉着她的手坐下,“你遊曆前我問你,你将來想幹什麼?你跟我說,你要開好多的酒館,你要成為京都的富豪。爹爹相信你能夠實現你的豪言壯志,所以允許你外出。富甲一方的商賈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怎麼能是不出閨閣的小女兒呢?你說是不是?”
江萱抱着他的胳膊,把臉埋進他的臂彎裡。
江城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接着說:“如今這間小酒館出了事情,你就不敢繼續開下去,那将來還會遇到更多的事情,你每次都要打退堂鼓嗎?”
“爹說得是。”
“萱兒,你已經長大了,有一件事爹不想再瞞你。”
“什麼事?”江萱坐直了身體,睜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
“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的院子?”
江萱的目光盯着不遠處跳動的燭光看了許久,忽然想起來問:“是不是那個有葡萄藤的院子?”
江城點點頭又問:“那你還記不記得院子裡的人?”
這次江萱想了好久也沒有想起來,隻好搖搖頭。
“萱兒,你還有一個哥哥,小時候走散了,一直以為早已不再人世,故而我沒有尋他母子。是我心中有愧,所以這十幾年來,對你,又當兒子又當女兒的,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到你一個人的身上。但是前幾日,就在我小酒館出事的那天早上,我見到一個人坐在窗邊,隻喝了一杯茶,年齡與他大緻相仿,模樣也像,隻是等我找他時,人早已離開。若是他還活着,你就找到他。”
“爹,等你出來我們一起找,到時候我們倆一起侍奉您。”
江城擺擺手,還想再說些什麼,隻是說不出,唯有眼淚不自覺地留下來。
獄卒過來說:“江姑娘,該走了。”
江萱淚眼婆娑,不願意站起身。
江城推着她,把她推到門外面,卻不忍心分開,又隔着門抓住她的手說:“如風為了救我,被歹人推進了河裡,你要先打探一下他的下落。”
江萱哭着點點頭。
“江姑娘,為了你的安全,還是快走吧。”
江城松開她的手,沖她一個勁兒地擺手說:“你快點走吧。”
江萱走出去一步卻又歸過頭來看,她抹了把臉上的淚,折返到牢門口依依不舍地說:“父親可要保全自己。”
“知道了。”江城低垂着頭。
獄卒想上前拉江萱一把,想了想又停下來,伸手說:“江姑娘。”
江萱走到大牢外,看着漆黑的夜色裡唯有一片月光照亮腳下的路,回頭看身後的大牢,裡面燈火通明,卻透着陰森恐怖,她吸了下鼻子,準備走下台階。從台階下走上來一個人。身後的獄卒紛紛跪倒,口内說着:“參見尚書大人。”
江萱不明就裡,正直勾勾盯着對方白淨細膩的臉頰看,身後不知哪裡伸出來一隻大手把她向後拽,小聲道:“快跪下。”又對上台階的人解釋道:“尚書大人英姿不凡,小姑娘們見了個個神魂颠倒。”
一句話說得來的人笑了。他不笑時自有一股淩厲,他笑起來,威嚴中便多了幾分寬和。見他神色輕松,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掠過所有人,徑直落在江萱身上,居高臨下地問:“你是誰?怎麼出現在這兒?”這毋庸置疑的口吻讓所有人的心在一瞬間又提了起來。
“回大人的話,她是一個囚犯的家屬,來探視的。”
“沒問你。”
他的話竟像裹着刀片的秋風,冷冽鋒利,獄卒自己重重掌掴了自己幾下。
“我是江萱。來探視我的父親江城。”
“倒是個爽快人。”他笑起來,他的笑聲有些陰森恐怖,讓在場的所有獄卒都忍不住瑟縮起身體,他略微往前彎腰,看着她的眼睛說:“你記住了,我是謝玉錄。”
謝玉錄這個名字如雷貫耳,聽聞他是吏部侍郎柳元的女婿,而他本人也是京都的世家大族,如今的刑部尚書。
江萱勉強深吸一口氣,叩頭道:“謝大人。”
“我今日來此,正是為了江城的事情。”謝玉錄站直了身體,有一種挺拔向上的姿态,他的聲音似乎也從半空中飄來,“經查明,宣城太守江濱與沉船案、縱火案無關,聖上已經下旨,将轉交我刑部的江大人放出來,處斬背後的小人。至于和這件事有牽連的江城,我去看看。”
“謝大人。”江萱擡起頭來望着他,“我父親與此時無關。”
“是嗎?有關無關,審了才知道。聽聞江姑娘也曾卷入縱火案中,如今還能夠全身而退,真是可喜可賀呀。”
江萱冒出一身冷汗來,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說:“謝大人,兇犯縱火時,我也被困在火場,有幸獲救,才撿回來一條命。至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實在不知。”
“想救你父親?”
江萱有些懵懂地點點頭,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謝玉錄展露一個笑容,皮笑肉不笑,讓人在黑夜裡看了起一身雞皮疙瘩,他熱情地上前攙起江萱,溫和地說:“江姑娘,你說的我十分相信,隻是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依律,你父親要經過三堂會審方能定出有罪還是無罪。”他故意在此處定了一下,吊足了胃口才說:“我有一個辦法,能夠會審過後讓你父親盡快回家。你想不想知道?”
江萱趕緊點頭。
謝玉錄微微偏過臉來,在她耳邊說:“一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