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的眼睛迅速地眨了三下,江萱放下心來。此刻,消息已經傳到了京都的皇宮裡,而江淮,可能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耐心等待。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三日。柳燃心情好的時候,就喂點水喝,心情不好就什麼都沒有。偶爾還會拿鞭子随意地抽他們,似乎在洩憤,又像是在等待着什麼。直到第四天,時間仿佛已經耗盡柳燃的全部耐心,他的鞭子抽在江萱的身上也不覺得快意,而是像看一隻隻已經确定屠宰的羔羊般冷漠。終于,他下定了決心,拿起屠刀,朝着江萱走過來。
“江老闆,要怪就怪你多事,若不是你告發我柳氏一族,如今我們在京都還是如日中天的地位,今日送你去死,黃泉路上有這麼多人跟你作伴,也不算孤獨。”他忽然笑起來,聲音陰險至極,“對了,你剛剛找到你原來相好的,如今就要離開塵世,若是還眷念這,我這就去把他也綁了來,讓他去黃泉路上陪你。哈哈哈——”他的笑聲似乎是瘋魔了,籠罩在整個驿站的上空。
“柳燃,你柳氏一族有今日的光景,就算沒有我告發,還會有别人,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們柳氏的沒落就是必然,如水之就下,獸之走曠,實乃天意!”
柳燃一巴掌打在江萱臉上,她被狠狠地掌掴在地,竟連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于是他再次笑起來,嘲笑道:“你也有今天。我今日就親自送你一程!”他說着舉起手中的刀,在江萱身上比劃了好久才決定先從腹部刺她一刀,他雙手握住刀柄,舉起刀刃。
江萱緩緩閉上了雙眼,生死一刻,她還是有些害怕的。隻覺得眼周閃過一絲亮光,聽見“哐啷”一聲,她睜開眼看見剛剛要刺向自己的那把刀掉落在地,柳燃慘叫一聲,捂着手臂蜷縮在一旁痛苦不已。
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着銀色铠甲的少年,他的聲音渾厚如同從天庭傳過來的,十分遙遠,隻見他迅速抓了柳燃在内的所有叛軍,又親自來給自己解綁。江萱嗫嚅了好久才說出來一句話:“皇上——”
“不必拘禮……”
江萱聽到匆匆而來,又匆匆而走的腳步聲,等到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她看見孟蒼端了一碗藥站在一旁,看見自己睜開眼,趕緊俯下身問:“可有不舒服?”
江萱搖搖頭坐起來,端起藥碗來聽話地喝了,她隻覺得自己渾身都痛,連喝藥都痛,于是捂着臉發呆。
江淮從外面氣急敗壞地進來,給皇上行過禮後,看見江萱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說:“我現在去剁了柳燃!”
江萱使勁兒捏捏他的手,搖搖頭,流着淚趴在他的肩膀上,靜靜地哭了一會兒,仿佛訴說完了所有的委屈才說:“哥,寒城告急,我是從寒城回來報信的。四五日前北狄的軍隊就已經在攻打寒城的城池了,而城中又有許多混迹進來的士兵,哥哥,你要忙的事情還多,先不必管我。”
江淮偷偷拭淚道:“皇上,臣請現在開拔,即刻奔赴寒城,解寒城之危。”
“江淮聽命!朕任命你為征遠大将軍,即刻奔赴寒城前線,務必為朕保下寒城!”
“臣領命!”
征遠大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皇帝則坐鎮北疆,鼓舞士氣。第二日便傳來捷報——寒城之危已結,江淮率部将乘勝追擊而去。整個大後方都洋溢在一片難以言表的喜氣裡。
第二日入夜,北狄先遣部隊将領蕭韓帶着他的殘餘部下出現在北疆,他的部隊曾在開戰之初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讓寒城守備顧此失彼,但是在江淮的絕對碾壓之下有些透不過氣來,于是決定轉戰北疆。經過幾日的打探,蕭韓确信皇帝就住在驿站之内。于是這夜三更,他帶着一群亡命之徒來到了北疆驿站。
整座驿站都沉浸在酣睡中,連值夜的人都在打盹兒,大家似乎都過分信任江淮的能力,時刻等待着完全勝利的一刻到來。
蕭韓抽出自己的彎刀,一刀刀劃破黑夜的寂靜。
江萱卻是日日都睡不安穩,她曾在寒城親眼見過血流成河的場面,似乎每一個夜晚她都有睜着眼睛望着天的時刻,不知道何時醒來,也不知道何時睡去。這晚她打開窗戶,映着明亮的月光,她看見樓下一群陌生人拿着彎刀一步步殺進來。她驚懼得一句話都不敢說,略微冷靜了片刻,她在懷中裝了一把匕首,悄悄起來,摸到皇上的房間輕輕推醒他說:“皇上,賊軍來犯,還請随我逃命。”
孟蒼起身提了一把劍,打開後窗,跟江萱沿着建造時就已經布置好的梯子偷偷地攀了下去,悄悄來至馬圈,牽了兩匹馬,騎馬就往外沖。
蕭韓上樓後立馬就發現人已經逃走,趕緊去追,又被驿站中的守備纏住了大半的兵力,隻好帶着幾個兵士來追。追至祁山腳下,山路陡峭,所有人都隻好棄了馬往上跑。
孟蒼和江萱互相攙扶着,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找到了一處山洞,鑽了進去。
蕭韓的人在後面找了許久,直到太陽出來都沒有找到,正着急間,忽然穩下心神,認真觀察周圍的植物,沿着腳印一步步找到了山洞口。
蕭韓架起臂弩,朝裡面喊道:“孟蒼,我知道你在裡面,如今你已經走投無路,我勸你出來束手就擒。”
見裡面沒有回應,蕭韓一聲令下,幾支弩箭齊發。
江萱隻聽見“嗖嗖”的風聲,趕緊上前一步擋在孟蒼的面前。隻見孟蒼一個箭步沖過來,一把抓住她的一個肩膀輕輕一翻,就把她反轉進自己的懷中,另一隻手執劍,隻聽見“劈裡啪啦”的響聲,射進來的箭簇竟都被他一一打落。外面的人顯然是有些吃驚,愣了一瞬,隻一瞬,孟蒼用劍尖挑起地上的石頭,甩起劍柄一揮,飛石打中的三個人應聲倒地。
蕭韓帶着僅剩的一個人握進彎刀走進來,準備決一死戰。
孟蒼也握緊了刀柄,對決一觸即發。
從山洞外射進來一支箭,從後面隻穿那個人的胸膛,他一聲不吭地倒在地上。
蕭韓猛地回頭,殺過來兩個人,原來是許東野和李棠!隻見許如風的長刀揮舞得遊刃有餘,李棠的短刀刀刀生風。眼看拿不下蕭韓,孟蒼用劍尖挑起一支箭向前一甩,把蕭韓的腿定在了地上。
許如風拉着李棠趕緊跪在地上說:“草民跟随敵将蕭韓來到北疆,沒能及時擒獲,驚擾了聖駕,還望皇上恕罪。”
“朕不治你的罪,你救駕有功,朕要賞你,你叫什麼名字?”
“草民許如風,這是拙荊李棠。”
孟蒼看了一眼懷中的江萱,不由自主把她摟得更緊了才說:“免禮吧,護送朕和江姑娘回驿站。”
“是。”
江萱隻覺得自己被孟蒼攙扶着站起來,還沒走到山洞口,就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