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長收回視線準備離開,剛轉身不知從何處沖跑上來一男子猛然撞上自己後背,她被推向前重心已然不穩,回手一把抓住撞人的男子連帶着翻出圍欄,若彤急忙伸手去拉卻連衣角也沒碰到。
角鬥場看台上的人都離得有些距離,這樣的“意外”很有心。
從丈高的展台生生摔下,五髒六腑都快移了位,周遭原本哄鬧的聲音刹那安靜,片刻後是更為狂熱沸騰的歡呼。
吟長不明所以看向若彤,隻見她頭紗遮掩下唯一露出的雙目滿是急迫,然後向着自己瑤瑤頭。
此時場中四人,兩個奴隸另兩個看穿着不是貴族,更為重要的是角鬥場中第一次出現女人的身影,即便是偶然掉落,但進去了就沒有輕易出來的道理。
衆人高漲的熱情,對面摩拳擦掌的人,吟長大緻明白了潛在規則,在這場内決鬥生死的原來不僅僅是奴隸,她看向對面被一同扯落下來的男子,再次确定自己并不識得對方,無緣無故因何出手。
緩過了最初的肺腑之痛,吟長原本清冷的雙目愈加森寒,頭紗牢牢扣在腦後完全遮擋住面容,危險的氣勢更甚男子。
觀衆預想中崩潰哭鬧的場景未發生,隻見她慢慢站起取出袖裡匕首,将線穗牢牢纏繞于掌中以防脫手,這是殺手才會有的習慣。
台上的提弗都終于提起興緻,陰沉的雙目湧現期待。
若彤見此很是擔憂,雖成功吸引到王族但實在不知境況是好是壞,她們的計劃中并沒有如此高調暴露的一環。
吟長向撞倒自己的男子示意攻擊,她手中有兵器對方仍不以為然,疾沖過來一步之距時揮拳襲面。
她紋絲未動就在大家都以為男子将要得手,绛紫的身影極速閃躲,轉眼匕首已沒入男人胸膛,随着刀刃的抽離鮮血噴湧,一擊斃命,倒在地上的人臨死也閉不上雙目,但她看起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看台上頓起絡繹不絕的抽氣聲。
兩個奴隸也被眼前所見驚吓,主張攻擊的人顯然覺得時下吟長對自己更具威脅,想先解決她,才走出沒兩步被主張防禦的奴隸男子伸手攔下。
幾句對話後,他仍然堅持要走向吟長,另一人不答應進而打起來。
觀戰地點由高台轉至鬥場内,吟長靜靜立于橫七豎八的屍首之間,無悲無喜,無進無退,想不到現在還有人要保護女人,難得身處在此人性未失。
匕首從她手中扔出,穩穩插入主張攻擊的奴隸後心,他驚恐轉身滾落在地不久氣絕,另一人也再支撐不住跪扶而下,似乎在等吟長手中的刀來結束一切。
活着的奴隸艱難擡首,隻見一身绛紫色衣裙的女子漸漸走近,待到眼前将沾了血的手伸來,他拳頭早就磨破血肉模糊,實在不忍将手搭上去,對方見他不應幹脆順勢扶上其手臂把人拉起來。
圍觀的人看慣厮殺,這般情形讓他們滿是不削,甚至叫嚣起處死兩人,吟長恍若未聞把紅玉匕首從已死的奴隸背骨中拔出,目光投向看台最高處。
提弗都也正看向這裡,他從未見過這樣心性決絕的女人,且不論面容,僅僅是身手就很能激起人的摧毀欲,面容浮現出陰森笑意,招來身邊守衛吩咐安排下去。
當狂躁的獅吼頻頻響徹鬥角場時,人群重新歡叫起來,運送到場邊的饑餓野獸聞到血腥異極端兇猛。
雪域同行至阿定斯的人均潛入場,他們牢記奉原君的吩咐,就算任務有失也必須要保狄小姐安全。
吟長卻從容自若對看台上的若彤搖頭安撫,獸可比人要簡單得多,她身旁的奴隸男子連連退後雙目中深切恐懼。
獸籠被繩索緩緩拉開,三隻雄獅一齊躍出撲向距離最近的肉屍,慢慢感受到場中還有活物搜尋着将視線盯準兩人,它們腳下肉墊厚實行走無聲,形成合圍慢慢逼近。
蓦地吟長身旁男子腳下沒站穩,向後跌落沙地中,右邊的雄獅等到他失誤,張開獅口撲咬而去,幸好吟長及時将人扯退,不然他的脖子怕會斷得非常幹脆。
也罷,既然要鬧在阿定斯她也無所顧忌,不過就是被查究一二,況且現在這幅樣貌也不是本尊怕甚。
她将手中匕首收為短哨抵在唇間,尖銳的鐵器撞擊聲急促而來。
雄獅稱霸一方在走獸裡沒有天敵,隻有人能将其誘捕殺害,哨聲所仿就是牢籠枷鎖的撞擊聲。
絲絲靈力加持傳播得更震撼,果然雄獅初聞猛的瑟縮,驚恐之下雙目滿含不甘緊緊盯視獵物,博弈的關鍵時刻,若它懼怕就會離開,若吟長堅持不下,它随時會反攻而起,困境遠沒解除。
從玉哨裡傳出的音色漸漸變化,突而一聲鷹唳驚空遏雲,雄獅本能的緊閉雙目,蒼鷹鋒利的爪和鈎狀喙在進攻時會率先啄眼,雄獅不敢睜眼保持原有的姿勢謹慎後退。
觀者皆心驚,偌大角鬥場内鴉雀無聲,再無人敢叫喊哄笑,那吓退雄獅的玉哨再轉換音律,徐徐響起的樂曲如綠洲上小溪流水,蟲鳴窸窣,三隻雄獅不僅退離丈許,還四肢匍匐于地被完全馴服。
馭獸之術,必先驚擾其心神,再加以安撫,吟長得虧在蓬瀛栖地閑暇時,常鬥個雞喚個鳥不然怎能知曉秘訣。
高台上落針可聞,提弗都站起身鼓掌陰沉的雙目透着虐焰,随着他的表态大家接連喝彩,鬥場的門終于被打開,若彤已經等待在外。
吟長看着地上沒回神的男子,一腳踢在他腿上指着門示意跟上,那人趕緊爬起來似乎不敢相信此生還能出去。
“回去再說。”吟長在若彤手心寫道。
若彤反而牢牢抓住她的手壓低聲道“怕是回不去了,方才聽他們說阿定斯古訓,除去武力手段能令雄獅臣服之人為神殿聖者。”
吟長蹙眉,神殿不知又是什麼處所這聖者之職能否推辭。
提弗都走下高台來到近前,他二十出頭骨骼高大,眼眶深陷,鼻梁高窄,膚色較淺是不折不扣的異域美男子,但與多羅科相比少了明淨,其人更為晦暗。
大将軍與公主的小兒子,慣行的肆無忌憚,才會想出這種兇殘成性的玩樂方式。
此時若彤上前接話,道來彼此身份以及吟長無法言語的情形,對方辨不出喜怒卻也沒允許她們離開。
應對提弗都的發問,若彤回答得滴水不漏。
面前兩人就是雞同鴨講吟長聽着腦子甚混沌,這外族語言得閑還得學學。
奴隸場中活着出來的男子已被釋放,離去時還一步三回頭的看來,吟長無暇再顧及他。
良久提弗都招手,她走過去雙手合于胸前行禮,今日之行始料不及不知若彤能否杜撰身份。
吟長放在胸前的手腕被牽起,提弗都将她引到高台前,對着人群高聲喊話,鋪天蓋地的歡呼接踵而至,不同于方才看戲的興奮,是更為熱衷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