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定斯大軍停留在艾連山脈數日,唛茨王頻頻派遣飛鷹獲悉前線最新戰報。
始料未及雪域君王一夜之間換了人且親征戰場,此時手中軍報明晃晃寫着少原君軒昊初承其位,落款印着大将軍的章消息絕不假,他腳下有些虛浮心頭莫名驚跳。
待旭日初升,宮門一開便讓侍衛領着旨意招聖女入宮。
吟長收到傳令來到麥茨王書房,室内燈火明亮,晨光已露白仍燃燭點燈,王一人立于桌案旁連内侍領人進來禀報都未動。
接連通傳幾聲,他才将視線從空虛的大殿一側收回,揮揮手讓所有宮人退下。
“本王有一事求知。”麥茨王從桌案處走來,第一次面對面站在吟長身前,把手中物遞給她上面密密麻麻的阿定斯文。
若彤掃過拆封的火漆是前線軍報,吟長剛想轉遞予她卻被唛茨王攔下。
“聖女,可能占算信上所言之事兇吉?”他鋒利的目光逼退上前的若彤緊盯眼前女子。
然而投石入海毫無波瀾,隻見她平靜的收起軍報,走到書案前提筆用阿定斯文在紙上寫到“生死不從于天”。
數日前在淩瞿生住處,看到這幅用阿定斯文撰寫的字,因為好奇便記下,回去反複臨摹通過若彤補缺才知這六字正确寫法,現在情景用來正合适。
“何解?”唛茨王接着詢問。
吟長招手示意若彤來解,這次他沒有拒絕隻将軍報重新覆上。
“生死不屈從上天的安排,兵強勝人,人強勝天。”若彤從字面做解再憑借軍報來揣測,王問的定是前線變化,兩軍尚未交戰最大變動可能是知曉了雪域易主。
有此試探,唛茨王對聖女的身份看來是起了疑,這時直言吉兆必有故意引戰之嫌,若诠釋前路多兇險又恐他謹小慎微行撤兵之舉,因而兇吉皆不能道,隻能誘說事在人為可勝天。
果然王的冷色漸緩,走回案前慢慢坐下,揉着短短幾日漸消瘦的額頭,前方戰事未起卻已耗費他太多心力,意外頻發讓人難安。
“聖女暫時别回神殿待在宮中吧。”許久安靜的書房内聽聞他命令道。
“王上,這恐怕于理不合。”若彤恭敬的回話。
“特殊時期當行不凡之事。”唛茨王拒絕再議,揮退二人。
内侍見狀指引着她們去往宮中已安排的住所漠南殿。
想不王宮中處處宏偉,還有這麼個清幽之地,庭院建造頗有江南水榭之風,其下無水而是養護茂盛的青草,阿定斯多旱季,宮中隻有澤光湖一處天然水源,想深挖引水入殿基本無可能所以才選擇栽種綠植。
他們再往裡走,殿内像個空置之所,裡裡外外明淨整潔卻少了些人氣。
若彤往内侍的手中塞入個金錠,那人看她們出手闊綽道出漠南殿的來處。
說是最受寵的王妃改建所成,起初這異域風格引起不少貴族反對,王上力排衆議一律駁回,彼時王妃的榮寵蓋過王後,隻是沒住上幾年就病逝了,此後空置許久到如今。
“王妃是異域人?”若彤心中存疑,眼前所見裡裡外外都是中原之風,讓人不得不懷疑。
“不是。”内侍瑤瑤頭,撿着重點說王妃僅城中商戶之女,連入宮的資格都沒有是王親自從宮外帶回來的。
他說完感覺後勁一陣冷風鑽入,忍不住左右張望殿堂内悄無聲息,人人都傳漠南殿鬧鬼,就算是閑職宮人都不願來這裡侍候,大家都趁白日匆匆打掃後離開,今日領命帶人來呆了這麼許久早迫不及待想走,見聖女沒再問話急忙告辭。
“遙知朔漠多風雪,更待江南半月春。”吟長腦中閃現此詩即念出口。
若彤仔細聽着卻對詩中意境一知半解。
“已知沙漠之中多風雪,因此在江南再度過一段春光時節吧。”她接着解釋道。
若彤一點通透,後宮中的女子哪個不是用盡手段博取王寵,這王妃倒是個妙人,阿定斯連天的黃沙可不就是朔漠,而她宮中草木茂盛,屋舍精良處處透着江南之感,映照詩意又傳達了不舍與挽留,如此巧妙的用心難怪榮寵不衰春光無限。
“她是中原人。”若彤思慮道。
“應當不是,阿定斯素來排斥外族怎會讓中原女子為妃。”吟長點破其中關鍵接着道。
方才内侍說她是商賈之女,商人走南闖北所見所聞多過普通人,倘若帶回些中原的書籍古物不出奇,隻是這譯文之人又是誰,還有漠南殿隐秘中透露的巫術氣息。
“小姐。”
“既來之則安之。”吟長打消重重疑惑至少此處清淨。
她避開主室擇西南的屋舍住下,此後數日唛茨王再不召見。
艾連山脈如天神設下的樊籬隔斷兩國疆土,一面連綿蒼山終年積雪,一面飛沙走石無邊無際。
雪山荒漠間人渺小得如蝼蟻,偏命薄如紙卻有不屈之心,引得戰火不止,屠殺不斷。
當下占據着天然屏障雪域易守難攻,因此阿定斯遲遲未商定好出兵計策。
帳内大将軍與喬剌城主、得洛少城主對沙盤上的兵力部署各有所見,王城今日急令傳來催促進攻,他們也不能再僵持着,這一路進山必不太平,好在飲水相對充足,将士烹煮雪水能省去不少工夫尋找水源,隻能先動身路上在商議進攻之策。
隔日晨旦大軍啟程,艾連山脈綿延數百裡非一日可穿越,兵士也需适應寒冷氣候不宜從速行軍,至日暮紮營,阿定斯大軍分三區各位于行進路線上的山谷、平地與山丘間呈合縱之勢。
目力所及皆白雪蒼山,日光消落後夜裡更寒冷無法不生火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