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馬上讓屠莫祁心甘情願誠服确實強人所難,但陔羅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等不得也等不起了。
倉促卸任是為地隅在他之後有所依靠,至于以後相信這個聰敏的女子自會有辦法服衆。
“你過來。”他勉力擡起蒼老的手招喚着年輕下屬。
屠莫祁急忙趕上前接住,入手冷硬他心驚膽顫。
“陔羅大人快歇息吧。”關切的話情真意切,今日所有退讓皆為安撫,此時塵埃落定希望老者能放心休養。
陔羅仍然緊緊抓住屠莫祁的手道“在我面前起誓永不背叛新主,否則我死都不能入樂土。”
不忌諱詛咒自己的話,他全力索要承諾吐息間精疲力盡。
“好,屠莫祁起誓永不叛離新主。”
“還有呢?”陔羅诘問言。
“若違此誓大人…死不能入樂土。”屠莫祁咬着唇将誓詞說出,大人于他如師如父這般起誓重于泰山,終此一生不敢違背。
陔羅得到滿意答案長歎着躺下,心裡好久沒有過的舒暢,他知道“狄芯予”必不簡單,即便是被迫答應也會言出必行,但絕容不下有人背後插刀,隻要地隅不反就會一直在她庇護下。
“咳咳…你去安排…今夜設法掩護新主離開。”陔羅閉目吩咐。
屠莫祁領命而去。
吟長看了這麼會情深厚意的景象,待人離開才出口說“我可沒答應您托孤。”
她哪還有方才深沉從容的氣勢,一副落拓不羁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是我老人家最後請求,臨終遺願你們不是最講究尊老愛幼怎忍心拒絕。”陔羅也胡攪蠻纏起來。
“對我一個姑娘托孤合适嗎?”吟長念叨着,是怕老者再無牽挂日落西山。
陔羅活成了人精哪能不明白,心中慶幸沒看走眼,這女子重情重義與她鬥嘴越發精神,話鋒一轉他突然想起什麼說“這位公子是你相好吧。”
話落滿室寂靜落針可聞,站立的兩人維持原樣面不改色,沒人應答陔羅隻當他們默認,接着道“公子别介意狄姑娘看不上我那屠莫祁。”
言外之意是要寬淩瞿生的心。
“不是,您…。”吟長怕再說下去誤會更大開口澄清,才出口解釋便聽身後熟悉的聲音響起。
“嗯。”淩瞿生回應了。
是肯定了他們是相好,還是贊同看不上屠莫祁,她思慮着滿眼震驚。
“公子好眼光。”陔羅得見吟長震撼的樣子十分有趣繼續調侃道。
“嗯。”淩瞿生再次答。
見套不出什麼話老者回過來對她說“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陔羅樂此不疲,他統領的架子端得太久快忘了本性,猶記青年時自己也曾倜傥不羁,隻可惜沒得佳人相伴。
“與您何幹。”吟長忍無可忍,背轉身再不理會。
老人家越發肆無忌憚,虧她還擔心人駕鶴西去。
“哈哈哈…。”
帳内傳出老者久違的歡笑聲,屠莫祁心裡五味雜陳,以他的了解此刻大人是發自内心愉悅,擔心出意外他一直留守着,聽聞此聲才愁眉苦臉的親自去布置出逃。
夜色深了,地隅内依然熱鬧非凡,一隊二十幾人的侍衛候在暗處見機行事。
屠莫祁最後拜别養育自己長大的人,此去不知幾時才能歸反。
“記住你的諾言。” 陔羅慈愛的撫摸着他,羸弱的聲音顫顫巍巍。
年輕男子眼中蓄淚,怕及了子欲養而親不在。
“走吧。”陔羅推搡他離開。
直到遠離中心的大帳,屠莫祁仍揮散不去心裡的失落。
“你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不如留下,得洛的騎兵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屆時陔羅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吟長的話不好聽卻在理。
就算是賭氣,屠莫祁也立刻打起精神來。
今晚計劃很簡單,地隅的邊界幾處會同時有人循迹鬧事,吸引得洛守兵的注意,而他們乘亂潛出。
屠莫祁看着此刻騎在馬上的男女臨危不亂,不知何時已成為隊伍主心骨。
特别是那個冷面冷心的男子,每每指出的方向總能避迹藏身,明明才到過地隅兩日,對地勢的熟悉程度不亞于他們,不想承認但屠莫祁十分明白,男子的能力遠在他們衆人之上,怪不得陔羅大人臨危托付。
有了四處的掩護,他們一行人走出地隅并沒花費太多工夫,但動靜鬧得這麼大,得洛少城主很快就會察覺。
兵分三路南北東皆刻不容緩的奔逃,吟長他們這邊坐下騎除了丹砂,其它也都是精挑細選的寶馬,前頭一裡路掩聲慢行,而後就是風馳電掣。
另一邊因前兩次的撲空,得洛少城主敏銳感提升,當聚衆鬧事的消息傳來時立即下令嚴查,讓他捕獲三隊人馬離去的方向。
得洛棄守地隅火速分頭追趕。
當吟長他們被一條川流的河道攔住去路時,得洛的人離得并不遠。
“屬下疏忽前幾日上遊大雨,使原本不及馬膝深的河水暴漲。”屠莫祁責怪自己大意,眼前河面雖不寬但水流湍急,僅憑人和馬肯定是過不了。
“上下遊分别是何處。”淩瞿生的聲音能定人心,出聲詢問。
屠莫祁前後丈量,思索渡河與繞路的各種利弊。
“上是尤黎山脈,下為澤地。”他将所知詳盡道來。
此處靠近阿定斯邊界,上下遊皆為天然的地勢劃分線,換言之都是不好走的路,去塵卡鎮渡河最近。
前去探水深的侍衛也回來了,走進去未到中央已沒過胸。
屠莫祁的臉色難看至極,怪自己被怒意蒙心竟然沒有及時探查到水流變化。
“可有擺渡。”淩瞿生及時提醒。
“有,但…。”屠莫祁覺得行不通,河道漲流時擺渡是有的,可此地段人際稀少他們不會在這裡攬客,要去尋來花費的時間未可知。
“去尋。”吟長先拿定主意。
幾名侍衛聽令分别行動。
“我…我…。”屠莫祁吞吞吐吐言不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