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瞿生銀冠束發,松散衣衫下沒系腰帶,落拓不羁的踏過門檻,絲毫未在意胸膛前的袒露,此時眸若寒星怒如驚濤。
“給本王好好招待覃少主。”他冷語冰人,神情似寒鐵,下令後淡漠旁觀。
十幾人相繼從夜雨裡現身,紛紛圍上前。
覃雲赫徹底傻眼,他知道殿下有暗衛,但真正相識的也就前頭排得上号那幾個,徐家之勢果然深不可測,慶帝身邊都沒有這麼多人,今夜真的惹了大麻煩。
“我自己走…自己…走。”方才的潑皮無賴全然不見,他識相收回窺探的視線,趕緊逃命。
“攔下。”淩瞿生在其落跑前怒聲喚道。
竄出的人擋住去路,覃雲赫退到廊外,暴雨如注打得皮肉生疼,他感覺涼意直往骨頭縫裡竄。
商會後院建得幽深,又有雷雨掩蓋,呼救的效果甚微,除了殺出一條活路,眼下再無他法。
“覃少主,得罪了。”徐珥動手前先招呼道,隻是聽在對方耳中像是落井下石。
半個時辰過去,覃雲赫是身經百戰的将領,其毅力韌性暗衛比不了,即便筋疲力竭面上不顯露星點。
他嘴裡求饒不斷手中卻沒留情,讓别人也吃了不少苦頭。
前方終于看到點保命的希望,曹言撐着把油傘,邁着慢悠悠的書生步伐走入院中,進廊下時還仔細甩了甩傘面落雨,完全無視一旁水生火熱的纏鬥。
“公子,夜深了。”此話沒打動面如霜雪的人,他就不再費力氣一同留下觀戰。
覃雲赫對其敷衍了事的求情咬牙切齒,稍不留神手臂上挨了一棍子痛得慘呼。
曹言分明看到隻傷到皮肉,他卻嚎得像斷了骨,而那盛怒之人絲絲動容也無。
又抗過一刻鐘,覃雲赫全身都痛,今夜該死的就和這群暗衛磕到底,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紅着眼專心應對各方攻擊,比開始之時更得心應手。
曹言若有所思,身後的屋内突然傳來點磕碰聲,很微弱卻被耳聰目明的他聽到動靜。
身前公子轉身離去,關上房門前對外頭所有人冷冷道。
“滾。”
暗衛得令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覃雲赫累癱在漫濕的地面,急喘不停,一把油傘停在上頭,曹言萬年不變的溫舒面孔,向他伸來的手細皮嫩肉。
這書生模樣的徐家商會主事,絕對是條大尾巴狼,其羸弱外表不知蒙騙了多少無知者,實際上心黑得比煤炭更甚。
他拍開眼前之人的手,搖晃着掙紮起身,就曹言的小身闆,哪能支撐得起自己。
“劫後餘生,走請小爺喝酒。”先前的教訓覃雲赫轉頭便忘,拖着滿身淤青依舊我行我素。
“好。”曹言由衷佩服這般扛打的人,也不推托。
瓢潑大雨裡他撐傘而行,覃雲赫反正全身濕透也不在乎多淋點,直接頭頂着天腳踏着地,一瘸一拐嘟嘟囔囔的離去。
院中再不聞話語聲,淩瞿生走近床榻,看向呼吸均勻已踏實入睡的人,無奈無言,在成年男子的床上,她如何能安穩入眠,難道就認定他不會越雷池。
輕輕去取她腰間的紅玉,剛剛就是此物在翻身時磕碰了。
手下無意觸碰到的身體溫暖柔軟,熟睡之人衣衫淩亂不堪,方才的撥雨撩雲浮上心頭,折磨得淩瞿生氣血難平。
他盯着踏上半響,最終轉身打開房門走進雨中,沁涼的水滴将白衣盡浸透,才驅散心中纏綿悱恻。
再回來時已換過幹淨衣衫,周身清冷的寒意,讓吟長在睡夢中都忍不住顫栗。
淩瞿生扔下披風躺入内,同床共枕,眠思夢想。
窗外雨潺潺,銀燭暗,墨簾垂。
一場夏雨來時急去得也快,剛擦亮天已放晴,經靈澤洗滌,空氣中彌漫的草木香讓人神清氣爽。
吟長留戀床榻不舍睜眼,難得一夜好眠還想多享片刻,舒展的身體碰到旁人,她伸手摸索而去,蓦然睜開尚帶迷蒙的眼,昨夜借酒逞興的種種在腦中浮現,就算再灑脫的性情也難掩羞怯。
此刻枕側之人閉着鋒利的眼,卧于踏,睡姿端正雅緻,晨曦為其冷硬的面容度上柔光,恍若往昔意氣飛揚的少年。
尤記初遇那日,他們彼此設計兩相争鬥,誰料往後會羁絆至此,但葉吟長既敢為便折首不悔。
她緩而下踏,房内并沒有妝台銅鏡,就對着盆中清水卸去易容,渾身酒氣熏得難受,走過櫃前随意拿出件衣衫,淡淡木枝香萦繞,吟長遲疑了會還是解帶換過。
身後躺卧之人緩緩睜眼,面前女子輕解羅裳,将他的素衣裹上身,受寬大的袖口阻礙,她始終摸尋不到衿帶。
窈窕倩影如春風消寒,他銜笑起身,靠近其後,手指纏上衿帶替她系結穿衣。
“下次我讓珊甯備衣裙。”淩瞿生理所當然。
吟長也不忸怩,落落大方回身應好。
幹淨明麗的臉映入他視線,嫣然一笑傾盡溫柔。
另邊的都铎王宮。
“她一夜未歸。”軒轅王看向回禀之人沉聲道。
下面跪着的侍衛提心吊膽,狄府内傳來的消息,确實未見人回去,并且查遍城内也尋不到蹤迹。
“好個莳花樓。”君王神色未變話意透狠。
侍衛埋首于地不敢進言,莳花樓隻因狄芯予的出現便要受牽連,那他們這些守衛,把人丢了,怕是在劫難逃,隻能聽天由命希望狄小姐快些回府。
軒昊初若不是知道她有事未了,真要懷疑人就此消失,這樣的情形曾設想過多次,可面臨時還是難以坦然。
“啟澤近日行蹤。”侍衛退下後他問道向軒路。
其人是軒雲騎主将,如今掌管都铎王宮内防。
“出了城。”軒路一直暗中派人跟着啟澤,可對方武藝精湛不能逼太緊。
“有何異常?”軒昊初覺得事有蹊跷,昨夜在莳花樓裡的人可不少。
對方搖了搖頭,似乎又想起什麼繼續言。
“前幾日他去了一處院落,我前去查探過沒有問題。”軒路行事謹慎,管制軒雲騎時從未出錯,軒昊初自是信他。
“那就查一查莳花樓。”君王言罷起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