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取到東西?”吟長喚住離開的人道,神情中再無嬉笑。
派徐漪去拿的是靈骨,禹之将其藏于城外她一直放不下心,若不是接連被事情耽擱必定親自去。
“屬下已得。”他解下束袖,靈骨正明晃晃的纏系在手腕,處置得既随意又周全。
“随我來。”吟長對其言。
狄府後院涼亭内,桌上是裝着何姨屍骨的漆盒。
“你手下人在何處。”她看着徐漪問。
聞聲曾共赴阿定斯的其餘人紛紛現身。
“屬下在此。”他們和聲應道。
禹之與徐漪皆面露疑惑。
“你們把他送到中原腹地便回西北。”禹之的武藝确實無幾人能及,但畢竟年歲輕閱曆淺,此行萬不能有失,徐漪的手下各個穩重正能補其短。
“小姐,少爺讓我們日後跟着您,辦完事回西北怕是不妥。”他們隻當小姐是不想讓自己跟随左右了。
“你們去西北自是找我。”吟長解其擔憂。
“是。”幾人神采奕奕衆口一詞,小姐去西北那肯定是随少爺之行,今後終于不用天南海北奔波。
他們這邊将事情商定好,禹之卻始終悶悶不樂,阿姐這是打算要離開蓬瀛了。
“怎麼?”吟長從小看着長大的人,他心裡藏有事哪裡能瞞過自己,不過這三年長大了脾氣越發倔強,與留在蓬瀛那人不相上下。
“阿姐你不回去了嗎。”禹之沖口而出,她對他來說早就是家人。
吟長見禹之難得流露出任性,不禁觸碰到内心的柔軟。
禹之一直認定,當年觸犯族規之事虧欠于她,卻不知那些年因為有他陪伴,自己才能熬過來。
況且作為阿姐,又怎能眼睜睜看着兩個少年,掙紮于仇恨責任中越陷越深。
“蓬瀛永遠是我的退路。”吟長看着他柔聲道。
“人不會永遠隻進不退。”她将心中所想坦誠而出,這些話從未對任何人說起。
禹之得以安撫,沒錯隻要有他們在,蓬瀛永遠是阿姐的後盾,也是阿姐回旋的餘地,她從未棄之而去隻是有其他事要做。
“若你還是舍不得,那就選一選要他還是跟着我。”此時吟長心中無比欣然,再次出言說。
“這不一樣。”禹之急起來的模樣橫眉立眼,嘴裡辯解的話竟然有點兒傻氣。
“怎麼個不一樣?”她追根究底,其實很久很久以前便感覺到了,隻是從不曾點破。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他立刻換言之,躲避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吟長的神色黯然下去,緊緊盯着眼前桌面,裝祭品的木盒出王陵後就已經換掉,現在所用是遵照蓬瀛移葬之俗的漆盒。
“禹之,盡量别讓他打開好嗎。”她的聲音情不自禁染上哀色,倘若親眼看到裡頭寸寸斷裂的骸骨,隻怕會承受不住。
“好。” 他應承得幹脆。
“如果不能葬入祖陵,汕山東面有塊花地,那裡何姨應該也會喜歡。”吟長徐徐交代着早前安排好的事。
當年何豫背棄族人主動與蓬瀛斷絕關系,如今回去極大可能不被接納,這也是人之常情,花地是自己幽禁之時一鋤一鋤開種出來的,彼時便想着将來要給何姨用。
播的種子是朱槿,花期交替四季盛放,那溫暖了自己的女子,最終停歇處也該春光明媚。
“好。”禹之一一答應,阿姐的用心良苦無人不知。
“最後件事,莫再與義父置氣。”她乘機而入設下圈套。
“好…”禹之聽清時答應的話已脫口而出,他眼裡閃過一絲抵觸最終沒有改口。
日暮一行人趁着城門關閉前出發。
宮中,軒昊初前腳剛回,己嗣就求見于君前,同來的還有王陵護衛的守将。
“何事。”他專注于奏章對兩人的到來無波無瀾。
“王上,今日送葬隊伍中混入奸人,守将親眼所見他們從王陵拿走了東西。”己嗣說出下屬彙報之事。
禮官帶進墓室的東西皆為老赤離王陪葬,即便是香紙酒器也不可能再往回拿,所以那人定然是早有謀劃偷走了重要之物。
“可有看清其人?”軒昊初放下手裡奏本取筆蘸墨,批注與問話兩不耽誤。
隻見守将搖了搖頭,當時的情景他隻記得抱着木盒之人低着腦袋,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單薄,就像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
“可知他逃向?”軒昊初再溫聲道。
守将心中實在不知隻能繼續搖頭。
“可有同夥?”
接連三問都無法應答,守将吓出一身冷汗,他萬分後悔上報,不僅沒有得到什麼好處,還在王前落得如此無能無力。
“既然毫無線索你們想如何?”軒昊初話鋒一轉問向主事者,小小的守将敢到君主面前訴事,必定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
“臣請旨入墓察看。”己嗣早有準備,勢要弄清究竟被盜走何物。
“己嗣大人,陵寝非有亡者不得開,老赤離王剛葬下不到一日,隻怕會驚擾陰靈。”内侍見王上久久未有表态,心領意會出言勸說。
“不進去怎能知曉奸人企圖,今日造成的危害是小,他日壞了雪域基業是大。”他還是固執己見,鬧得兩相僵持。
軒昊初不作聲,一本接着一本批示奏折,待手邊堆放文書盡數閱過,殿前站立的兩人還等着旨意。
“你想開陵。”終于他和顔悅色言。
“不錯。”己嗣看到希望不假思索答,他有預感隻要查清此事,就能解鮮于族眼下危機。
雖然入宮請旨可能打草驚蛇,但此刻所有證據皆封困于王陵内,隻要先一步進去便桑榆未晚。
“鮮于的事自有族長做主,用不着本王旨意,你們自行商定即可,不過因此而起的非議由鮮于一并承擔。”軒昊初仍是那般晴雲輕漾的神态,所言皆有理,所行無偏頗。
己嗣面凝如霜,之所以入宮請旨,就是因為族中老者們對入墓之事頗有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