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陽樓地界有限,騎射比試隻能前往校場。
大家壓了賭因而這場較量備受關注,裡裡外外圍滿人,覃雲赫都擠不進去。
他練兵結束正補覺,聽聞消息立馬爬起來往這趕,就怕錯過好戲。
江然的心思路人皆知,不懂葉小姐意欲為何,她那樣的人絕不會為殿下争風吃醋。
校場内吟長還是先前裝扮,隻是将青絲梳起帶上發冠,整個人英姿飒爽既明亮又耀眼,與剛剛在餘陽樓中判若兩人。
江然換了橙黃的雲緞騎裝,身上弓、箭羽、箭箙均配齊,綽綽風姿,芳容麗質。
兩人一起氣勢竟然不相上下,不知不覺原本偏向江小姐的人,心裡也犯了嘀咕。
“你的弓箭呢?”江然的騎射裝備是專程找匠人打造,今日第一次展露不由多了幾分得意。
聞言吟長看向場邊兵器架,除了刀劍纓槍還有兩把舊弓,她拿起卯足勁拉滿,曲度尚可,就是弦有損耗,上箭時缺乏流暢,不過已經夠用。
“就它吧。”吟長掂量着手中之物答。
江然看她在廢舊兵器中挑選,神情裡滿是不屑,這場比試根本毫無意義,要不是為了名正言順把人趕出寰王府,早就不奉陪了。
“小姐,在下這裡有把好弓可借你應試。”藍衣公子一路跟随,此時主動獻出裝備。
吟長挪眼看去,人群中他的容貌不算出衆,但心腸不壞屢屢相幫自己。
“這個夠用了。”她笑揚眉,推拒言,眼中神采飛揚,勢在必得的信心不知從何而來,十分蠱惑人心。
他點點頭退後,能做的隻有這麼多,這位小姐即便輸了有寰王的寵愛,應該也不會出什麼事,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她很與衆不同,不禁多上心了點。
“開始吧。”吟長利落的挽弓上馬,若彤與徐漪退步向外。
規則很簡單,每人十支箭,射中靶心多者為勝。
第一輪江然先行,駿馬帶着她奔逸絕塵,五支箭矢從手中接連發出,無一例外全中靶心,果然馬上騎射功夫不俗。
立時場邊歡呼贊歎之聲不絕,她尋釁的走到吟長身旁。
“現在認輸還來得及。”江然始終傲慢無禮,可惜預想中的發展沒能如意。
身邊女子一聲喝道,坐下馬匹四蹄生風,跑起的速度比方才的她快了不知多少。
衆人還沒從上一輪精彩中回過神,吟長的五支箭離弦而出,手上沒有飄逸的招式,在最短時間内完成連攻。
“咚,咚,咚,咚,咚。”五聲全中靶。
校場侍從跑過去确認,除了第五支箭矢微微翩離,其他都正中靶心。
全場鴉雀無聲,按照準頭來算确實稍遜江然,可身上本事怕不是女子間取樂所用,她挽射時的靈敏,更似戰場上的弓手,精準捕捉,一擊斃命。
“啪啪啪。”人群中響起掌聲,接着一傳十十傳百沸騰不止。
吟長在馬上清楚看到,第一個鼓掌的是覃雲赫,那個向來嘴上無門之人,也會有為自己喝彩的時候。
這一輪江然雖赢得了比試,卻輸了風采,不過隻要能讓人搬出寰王府,她的目的就算達成。
第二輪将要開始,突然空中落下稀稀疏疏豆大的雨點,西北氣候無常,偶爾會出現晴天落雨,江然計上心頭唇邊得意的笑漸深,乘着雨點不大跑馬向前,一,二,三,四均無虛發。
當最後支箭搭弓上弦時,一滴無根水撞入江然眼中,她應激松手箭矢斜飛,連靶都沒碰到,雖心又不甘見雨勢已大,便賭對方不可能在這麼惡劣的環境,完成全中。
“到你了。”江然策馬回來催促道。
此時稀疏的雨點連接成線,傾盆而下,别說騎射就是視物都有礙。
看熱鬧的人群沒被澆熄熱情,各個伸長脖子,歎息這蒙面的小姐,連運氣都不占半分。
覃雲赫一雙眼盯着校場,以葉家女的心性絕不會認輸,她會如何應對呢,是據理力争要求等待雨停,還是迎難而上。
須臾他扯開了嘴角,隻見場内渾身濕透之人,無懼風雨夾緊馬腹飛奔,雨點打在她面容上将輕紗沁透,若隐若現遮掩下的容顔。
若說寰王是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她便是盛開在其内的冰晶,美得不可方物卻也鋒芒逼人。
覃雲赫閉上雙眼,靜聽靶聲,現在就是想看也看不清,不如依聲而定。
雨掩蓋下,箭入靶的動靜減弱,五擊沉響相繼傳入覃雲赫耳中,他緩緩睜開眼。
一陣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原本傾盆之勢隻剩綿綿絲線纏落。
“全中。”校場内查靶的侍從高聲道。
觀衆各個呆若木雞,而那握弓的女子額前墨發絲絲縷縷濕盡,面紗勾勒出下颌輪廓,卻又讓人無法一窺全貌,勾弦的食指和中指纏着紅絲帶,一抹豔色繞在指端。
霧裡看花花非花,水中望月月非月,虛虛實實神秘莫測。
“怎麼可能?”江然不敢置信低聲言。
暴雨如注,正常人連眼都睜不開,她是怎麼瞄準靶心,可剛剛馭馬而出的身影真真切切,衆目睽睽之下無法反駁,寰王帶回來的究竟是什麼女子。
江然吩咐丫鬟再去查看靶心。
吟長将弓放下擡眼看向場外,因其投視的目光人群沸騰。
她的騎射是在汕山狩獵時所習,活物比不會動的靶子難對付得多,當初為了有肉可食下了番苦功,後來在雪域又得軒昊初指點更為精進。
方才雨兜頭而下确實雙目難掙,自己隻是記住了靶心位置,借第一輪的實踐發箭,為了全力勾弦在指端纏了絲帶,不然舊弦怕要割破手,第一輪之時便被擾了準頭。
“各位請把地契送到寰王府。”她輕靈的聲音悠悠傳去,如這雨後的空氣清澈舒适。
面前的江然氣得臉色發白,在聽聞寰王府時直接跌撞入丫鬟的懷裡。
吟長全身濕透但心情極好,看着極力忍耐怒火之人,不禁添了一把油。
“江小姐,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終究隻是你一心強求。”她沉聲靜氣言。
此話并沒避開人,大家對今日江家小姐的反常有了同一看法,城中愛慕寰王的女子多不勝數,像她這樣迫不及待,出手刁難的目前隻有一個,由此可見心胸狹隘難為良配。
“你…”身邊議論傳入耳,江然氣得語不成聲,名譽一落千丈,跌落雲端。
此時前去查看箭靶的丫鬟回來,無可奈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