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讓人領你出去吧。”他言語溫和沒有殷勤姿态卻也不失禮數,體現出一家之主的威儀。
若彤心領神會伏了伏身謝過,腳還沒邁出去,突然人群中又有人出聲道。
“你家小姐在何處?”崔亦銳站在吳家衆人身後,魁梧的身形尤為醒目。
他與崔亦策同來,看是吳府家事不宜插手,現下牽扯到寰王,左右又不見那機敏的女子,覺得事出反常故而發問。
“吳府賓客如雲,我與小姐走散了。”若彤對上崔亦銳的端量。
她出言有尺行事有禮,讓人丁點抓不出錯漏,這樣的人真真隻是寰王府家婢嗎。
聞聲崔亦銳的目光越過蘭亭盯上廂房,以他闆正的性情,對何事起疑,必定會查探清楚,廂房門大開卻看不到内裡,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崔亦策太了解自家二哥,不等對方有所動作,他忽然痛苦的撫胸咳喘不止,極力壓制适得其反。
“咳…咳咳…”崔亦策漸漸全身都抖起來,孱弱的身體比從前更差。
吳晴晴見狀側首避了避身,之前父親還想讓自己與崔五郎結百年之好,當真要她去伺候這個病秧子,還不如答應表哥的求娶,幸好母親出面阻止,不然沒幾年就要守寡了。
崔亦銳被迫收回視線,趕緊查看家弟情況,畢竟是在外頭要顧及他的體面。
“怎麼樣?”崔亦銳蹲下身靠近輪車問。
此類宴會五弟過往甚少參與,要不是他最近總早出晚歸,被母親逮住逼迫前來,恐怕一輩子都不會主動結交朋友。
坐都坐不住的崔亦策固執轉過頭去,似乎并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久呆。
“回…去。”他艱難的從口中擠出兩字。
崔亦銳看看廂房又看看崔亦策,最終雙手扶着輪車,與吳家家主告辭離去。
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中,若彤總覺得崔亦策與集市相遇之時不同了。
“姑娘随我們去前廳吧。”吳家家主心中松動,也不再多費口舌周旋,眼下快點把人請出去最重要,要是再生事端就不好收場了,他揮了揮手,蘭亭内的人走得幹幹淨淨。
吳齊儒戀戀不舍回頭望向廂房,今日就差一步。
“孽子給我去祠堂跪着。”吳家家主對落于人後的他怒言,知子莫若父看其不甘的神情,萬一再行出格之事,毀了自己不要緊,連累家門是大忌。
半響,院子内外的人走得幹淨,吟長在廂房裡換了身衣裳才出來,純黑上衣嫣紅襦裙,少了清麗添了柔媚。
她重新走入蘭亭,去到第五張木桌前,案上散落着蓍草,吟長凝神一根一根撥正,此物隻有筮占者碰過,可借對方殘留氣息蔔算他的前路。
過往已逝,未來如斯。
雲開霧散,絕處逢生。
她指尖點點星光閃爍,将桌案上排列的蓍草付之一炬,随着呈現的卦象一并變成灰燼。
吟長走出内院,日落西山吳府的夏祭宴進入下個節目,前廳熙熙攘攘擠滿人,準備燃放盛大煙火,祈禱來年五谷豐登,學業有成,繁榮興旺。
她一一與看熱鬧之人擦肩而過,正想坐回大廳原來位置,刹時人聲鼎沸,女子的驚呼比之煙火更聲響。
吟長尋聲眺望見煙火炸響夜空,綻放出缤紛光彩,絢爛如花,漫天彩雲之下那潔然若霜的人,一步步從光影中踏入塵世,引得人間的富貴花争相追逐。
而他并不知世人渴求,攜一身凜然正氣赴一場夏宴。
“參見寰王殿下。”淩瞿生走入吳府,大家行禮。
他視線穿過芸芸衆生向後尋去,見阿九也正肆無忌憚看來,不知又在想什麼神遊天外。
“寰王駕到有失遠迎。”吳家家主帶着夫人上前迎接,他向吳晴晴所在挪了挪眼,吳夫人會意轉身将女兒推來。
吳晴晴近距離見到寰王還來不及歡喜,就看到對方視線完全沒落在自己身上,她回頭,一紅裙女子獨自站在廊下,那神采飛揚的神态除了木子清還有誰。
“殿下。”吳晴晴不服氣嬌聲喚。
面前人過了良久才有反應,她滿懷期待迎上去,不小心掉入了數九寒天的冰窟,渾身僵硬得不敢動彈,被他眸子裡的威懾壓制。
“何事。”淩瞿生并不想與其他人多費口舌,因而語氣比平日更肅冷。
“我…我…想…”吳晴晴吞吞吐吐言不達意,哪還有吳家嫡出小姐的儀态。
吳家家主見狀,急忙上前化解。
“殿下可是來參加夏祭,請入上席。”上席原本坐着吳家大小,如今得禮讓寰王之尊。
即便需要這般小心應付,吳家家主心中仍然得意,寰王駐紮萊茵城十年,從不曾應邀入誰家宴席,如今他來了不就代表着對吳家的重視,更勝其他。
“無需,本王尋人而已。”淩瞿生不等主人回應直接走去。
吳家家主沒想到被拒得如此幹脆,視線追随着寰王,要看看是何人能讓他親自來接。
淩瞿生徑直走到廊下,擡頭看着孤傲的女子,冷冽氣息褪去輕柔問道。
“回家嗎?”往日不苟言笑的嫡仙人物,一旦動了心比謙謙君子更溫情脈脈,他不在意世俗的閑言,隻等着眼前人答複。
“回。”吟長揚起嘴角,與他一樣無視周遭。
得到應答淩瞿生向她張開雙臂,廊上之人毫無猶豫旋身翻過雕欄,如朵絢麗的花落入他懷中,裙裾飄飄,夏日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