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覃雲赫的性子被搶了人,掀桌倒椅怒發沖冠都是輕的,可他冷靜的從綠溪院走出來,獨自騎馬回了軍營。
“吳家最近可有情況?”此前所查吳家與船坊有些牽扯。
吟長聽聞夏祭宴後,吳齊儒被家主趕去了郊外别院。
徐漪應聲回答,吳家這段時日平靜異常,除了家中司職在各學院的先生,其他基本不外出走動。
“繼續盯着。”吟長思索。
徐漪餘光掃了掃邊上人才轉身出去。
待他走遠,吟長把煨好的藥磨成粉,找個木盒收撿,看若彤還拿着藥材一動不動呆在原處。
“你若不舍便開口。”吟長把東西包好出聲言。
這話吓到若彤,她手中東西落地,慌張去撿時一頭磕在桌角,聽聲音撞得不輕,眼中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吟長走去查看傷勢,若彤光潔白皙的額頭,此時紅腫。
“若彤,一念偏執困住的隻有自己。”吟長緩聲寬慰。
在雪域夜訪三哥那日,抓着手中撲火的飛蛾,她何嘗不害怕不擔憂,淩瞿生喜歡的未必是如今的自己。
十年前,葉吟長胡鬧任性可心思純淨,十年後,她攻于心計手段狠辣,若不是自己沖動之下親口索問,永遠不知三哥的回答那麼堅定。
若彤淚眼模糊,耳中聽到的話異常清晰,小姐救過她性命,也為山聖一族洗刷了天降罪責的污名,就算山聖族如今隻剩一人,隻要她活着便有傳承,不負養育之恩。
但地牢中經曆的種種,想忘卻如何都忘不掉,午夜夢回,黑夜仍會讓她感到窒息的恐懼,甚至地牢中陰暗腐化的氣息都還刻在腦中。
“我...如何配得上他。”若彤哽咽的聲音飽含痛苦,身為女子她所失之物何其重要。
徐漪的喜歡,是因為逃亡路上兩人朝夕相處,不離不棄,可他不知心喜之人曾今遭遇,自己也想保留最後顔面。
“我倒覺着是他高攀了你。”吟長替若彤放下額前碎發蓋住傷,神情中沒有半絲玩笑。
若彤一驚非小,睜着淚瞳不解。
“怎麼,山聖族嫡出小姐與他比誰虧誰賺?”吟長話中之意張狂。
倘若看身份,山聖族雖敗落,留在雪域的精神文明永垂不朽,更何況若彤從小習于其中精髓,如何比不過寰王府的暗衛。
“我已是殘...”若彤忍着心痛,依舊無法把話說出口。
“他若在意這個便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你果斷棄了就是,到時更不必暗自心傷,也了無遺憾。”吟長扶她起身,藥房之中處處充斥着藥香。
旁人說得再多,道得再明,終究難逃自身心魔,倒不如直接撞個頭破血流,要嘛斷了心中念想,要嘛坦誠相待,珍惜眼前。
若彤是從生死邊緣走過的人,她并不怯弱,更何況這些年的經曆,早就把當初天真無邪的山聖族姑娘,磨練得内心堅強。
“我懂了。”小姐日前設的局,若彤能洞察一二,如今說開了确實比壓在心中輕松。
“至于徐漪你且思量思量。”吟長撞了撞若彤手臂輕笑起來。
話已至此,還得他們自行把握,不過以她對徐漪的了解,不會讓若彤失望。
若彤臉上恢複些血色,過往無法改變,但以後的人生她可以選擇,也能決定活成什麼樣。
“舒痕膏配好了,你差人送去軍中吧。”吟長見她眼中有了決斷,指着桌案上十幾個瓷瓶道。
女子自然去不了軍中,清楓院裡能差遣的男子隻有徐漪和徐三,至于她想找誰辦事,吟長并不幹涉。
若彤拿着藥盒,把瓷瓶裝好,臨走之時不忘笑言。
“今日的姜茶怎麼還不見來?”她話落人消失在門外,不給對方回答的機會。
吟長牽起嘴角剛想揚聲罵她,就看見徐珥端着東西走進來。
她撤回到嘴邊的話,轉而對他說。
“何事?”
姜味自徐珥托盤裡傳出,吟長知道他手裡送的何物,此話在問三哥是否有其安排。
“少爺讓小姐接着喝姜茶。”徐珥傳達。
想起寰王在各将領面前,當衆差遣他送東西,坐下諸位将軍驚詫錯愕的樣子,不由失笑,若不是自己這段時日見多聽多了,也會以為少爺中邪。
吟長懶洋洋的趴入桌案,前幾日浴池中磨蹭了會,不至于如此大費周章,如今時至酷暑,這一日一碗下去定會引得内火旺盛。
徐珥看出了她的抵觸,規規矩矩等着。
“你家少爺有喝嗎?”吟長靈機一動接着問。
淩瞿生不會顧忌身體,所以十有八九沒喝。
“少爺體質強健不需要姜茶。”徐珥信心十足道。
此言正中吟長下懷,她急忙坐起身,故作深沉。
“平常可能不需要,但日前三哥身體力行的教導實在辛苦,千萬不要疏忽。”她的話聽似平靜。
徐珥不由發怵,回憶少爺那天衣衫不整從耳房出來,恍然大悟,端着東西返回。
主院書房裡的将領們還在議事,徐珥準備繞過他們,才走幾步被眼尖的崔世闫攔下。
“怎麼原封不動拿回來了?”他直言不諱。
房中各個側目看來,徐珥冷着臉沒答,就算是軍中将領問話,暗衛也可閉口不言,他們隻聽主子的。
淩瞿生見狀招他到近前,喧鬧的書房立時安靜,大家注意力從沙盤移到上首。
“怎麼說?”寰王的聲音不大,隻是人人專注着聽所以清晰非常。
徐珥欲言又止,手中托盤拿着燙手,又不能無視主上。
“小姐說...您身體力行的教導很辛苦,更需要飲姜茶。”他勉為其難将話說出口。
屋内哄笑四起,徐珥不敢看自家少爺,怕當着這麼多人落了他顔面。
刹時手中托盤一輕,他擡頭,少爺已經拿過白瓷碗,将姜茶一飲而盡,仔細看還銜着笑,半分被将領們看了熱鬧的惱怒都沒有。
“明日不用送了。”淩瞿生神色如常,對徐珥沉聲言。
阿九定然不知今日多少人在場,才敢這麼張牙舞爪的挑釁,等傳到她耳中,定是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葉阿九,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