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風裹挾着水草香迎面撲來,涼涼爽爽,沁入肺腑,她默默跟随登船。
離岸逆流而上,河風吹拂得衣袂飄飄,比當年浮連渡口的飓風柔和百倍,他們終于又有機會共賞天地。
遊船很大處處嶄新,想必沒下過幾次水,以淩瞿生為人遊玩之事肯定不沾邊。
“新船?”吟長在二樓扶梯問。
淩瞿生扶着她,因為逆流行船并不是很平穩。
“恩。”他垂眸答。
待吟長踏過階梯,漆黑的夜裡,原來漂浮着這麼多遊船,離得有些距離看不真切,星星點點散落河面。
她潇灑不羁的坐上雕花圍欄,頭頂一盞燈籠罩在柔光裡,遮掉一身傲氣,隻留女子溫溫軟軟的嬌美。
淩瞿生雙手扶着圍欄把人圈在臂中,她僅靠單腿支撐,随意的颠簸都可能掉下去。
“那裡。”吟長指着遊船聚集處,小時候她最喜歡熱鬧,長大了反倒性子越來越冷。
今天淩瞿生在身旁,她一改常态想尋個歡聲笑語的去處。
樓下徐三指揮船手加速,船行簸蕩吟長被身後人抱離雕欄,放入置辦好的椅内。
淩瞿生坐到對面,她才看到面前矮桌上擺着諸多點心。
吟長一樣沒看上,越過身去淩瞿生跟前拿酒,他沉沉穩穩伸掌壓住,讓她取而不得。
“喝茶。”淩瞿生看了看桌上的紫砂壺。
阿九的酒量上次在莳花樓見識過,比小時候相差甚遠,往後還是不要再喝為好。
難得酒興上來,吟長不肯輕易放棄,她單手支着下颚,雙目盯着面前人柔聲誘道。
“十年未碰酒是怕憶起故人,如今…他就在面前,我想喝。”她頰邊鬓發随風飄舞,一雙眼含情帶笑,言語全投了淩瞿生所好。
胸有成竹翻手為掌,讨要他壓制下的酒壇,對方将酒收得更緊。
“空口無憑,葉阿九你真當我那麼好騙。”淩瞿生投注而來的視線困住她,口中所說之言銳利。
有些東西食髓知味,從前沒得到過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心儀之人在旁想要的隻會更多。
吟長一策不成,立刻有了另外的算計。
她在淩瞿生頑固神情中起身,動則圖快,越過桌迎着他明亮的眸子,低頭落向對方唇間,輕輕厮磨。
“這下可以了吧?”在他還未及反應時,吟長勾勾指得意道。
這種逗弄她屢試不爽,雖然敗績累累仍樂此不疲。
淩瞿生周身氣息柔和,淡淡胭脂花香蕩漾口齒間。
面前忻忻得意之人,正眉飛色舞沾沾自喜,不知危險即将降臨。
他眼中閃過詭秘,一手拿起酒壇仰頭灌了口,拽緊吟長後頸将酒渡過去。
她想逃難敵他身材高大,很快嘗到了酒與花香混合的滋味,讓人更容易迷醉。
“還要嗎?”半響淩瞿生才放開壓制,戲谑的出聲。
吟長咬着唇,杏眸圓瞪并不理會他所說,直接上手奪。
智計無雙,勇猛果敢的兩人,你搶我奪,嬉戲打鬧。
徐三在樓下聽着,二十餘載,總算覺得少爺像個人了。
此時,吟長正跳起腳,樓着淩瞿生高舉的手臂,他不為所動酒水灑落。
“與其浪費,不如給我。”她擰眉抗議。
不知不覺,船行入喧鬧處,周圍停泊的船坊,紛紛聽到了這邊動靜。
月至中天,吟長耳邊也聞絲竹之聲,緩緩冷靜,故作鎮定道。
“你要怎樣才讓我喝。”她并不想如此示人,更不願無關者看到三哥這樣。
淩瞿生餘光掃過周圍,坦然坐回椅中,眼底溫熱漸漸冷峻。
“重奏祈雨令。”他提出條件。
那日在莳花樓,淩瞿生根本沒有心思聽曲,全部精力都落在了人身上,對于此曲也有興緻。
“今日可祈不來雨。”吟長如實答。
那夜要不是通過識香鳥,知曉大雨将至,她也不會選擇祈雨令,得以豔驚四座。
想要顯露神迹談何容易。
“還想不想要。”淩瞿生晃了晃手中酒壇,他并不在意能否祈雨,純粹為那夜,沒能仔細聽曲心存遺憾。
吟長走回椅中灑脫坐下,豪爽不羁言。
“拿琴。”她自幼習琴,不過在雪域的三年,為隐藏身份疏于練習。
莳花樓那夜要不是投機取巧,真不一定壓得過提弗都。
徐三抱着張熟悉的漆琴擺上桌。
“三哥分明是有備而來。”她指下試音,口中之言怨怼。
“我取我想要的,你查你想做的。”他眼明心亮,敏銳異常。
今夜之行淩瞿生早識破,所以為她排除了許多阻礙。
“可寰王在此,誰敢露馬腳。”吟長明目張膽打量,話語中竟有些嫌棄。
他卓爾不群的身姿,冷如寒冰,怎麼看都是不怒而威的上位者,誰敢在面前作祟。
淩瞿生不意外,葉阿九過河拆橋的本事,自小就有,他從桌下拿出副獸面帶上。
吟長欺身瞧了瞧,走到身後将他發冠取下,留玉簪固定,獸面下的鋒唇依舊嚴肅,她食指在自己唇上抹了抹,帶着竊喜将胭脂暈染上對方。
威武不可犯的寰王,這收拾下多了些潇灑自在的江湖氣,吟長心滿意足回座。
“阿九,你的胭脂用處很多。”淩瞿生說得意味不明,眼中幽深。
她聞言刹時手下滑音,撥錯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