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姐姐,日後不妨多到寰王府走動。”吟長第一次對萊茵城的夫人,打開王府之門。
聞聲,黎氏卻猶豫了。
木子清一向将有意結交者,拒之門外,她性冷清高不與任何人為伍便罷了,若獨獨與自己往來,會招惹不少是非。
“黎姐姐可懼蜚語?”見對方犯難吟長接着道。
黎氏立刻搖了搖頭,她是江家大夫人,什麼都不做也夠招人眼紅,年紀小的時候會難過,現在心止如水,身正不怕影斜。
“那我又何懼。”吟長豁達直言,女子之身卻有狂放不羁的豪氣。
“好。”黎氏朗聲答。
吟長沒想到今日之行,屢屢有意外之喜。
此刻,轉眼才看到一直等候的掌櫃,揮手請他過來。
托盤中陳列着十幾個帶鈎,掌櫃顯然也熟悉寰王日常穿戴,所選之物皆為淺色玉制。
“你莫不是弄壞了寰王帶鈎,要賠一個吧。”黎氏尚未離開,看着托盤裡的東西,信口胡謅。
隻見吟長原本拿在手裡的東西,啪一聲掉回去,周圍瞬間靜默。
男子寬衣時才會觸碰帶鈎,正常步驟拆解不會壞,除非有人急不可耐。
黎氏已為人婦,馬上意會到其中涵義,良久後響起她極緻隐忍的笑聲。
一語中的,身邊人各頂各的偷着樂,吟長裝做無事,重新拿起托盤中的帶鈎,玉制細膩油潤,入手沁涼。
她正打量着黃玉帶鈎上的紋飾,又有人靠上前來。
對方一襲淡粉紗裙搖曳生姿,婀娜閑雅,吟長移眸看去,面前人一張鵝蛋臉生得姣好,眼帶桃花,未語先笑。
“木夫人,小女馮鈴語。”她話聲柔軟,個子嬌小玲珑。
雖然打了招呼,卻不像黎氏那般有敬意,靠近前來連伏身之禮都沒有。
徐英低聲向吟長介紹,馮鈴語是馮郡守族中二房所出,因為郡守夫人得了馮其麟後無法再生産,便從小将她帶在身邊教養,身份地位與嫡女無異。
憑借官家小姐的身份,自诩比萊茵城内的家族高一等,所以不用對個妾室屈膝。
“馮小姐。”對方既不見禮,吟長也沒起身相迎。
馮鈴語心有不滿沒表現出來,走到掌櫃呈上的托盤前道。
“别看小小一枚帶鈎講究頗多,鈴語來為夫人挑選可好。”她自行拿起盤中一枚陽綠玉鈎,左右端詳似乎很稱心。
黎氏滿眼的厭惡毫不掩飾,見她過來,立刻挪開視線看向窗外,眼不見為淨。
“多謝馮小姐好意,我已經挑好了。”吟長擡手示意,以此拒絕馮鈴語。
對方并不退下,瞧了瞧她手中玉帶鈎,扯開嘴角笑了笑。
“寰王身份尊貴,木夫人所選這枚,怕是匹及不了殿下的身份。”馮鈴語溫柔中透着賤視。
出口的話明面上雖無冒犯,可往深了品,是貶低木子清的素養,她的段位比江然可高了不少。
黎氏聞言收回目光,冷笑一聲言。
“馮小姐,夫妻間的趣緻與身份何幹?”她話粗理不糙,說得馮鈴語面露不愉。
論到身份,黎氏與馮鈴語旗鼓相當,礙于職權,别人不敢得罪馮家她可不怕,江家世代武将,與郡守沒有利益之交。
況且早看不慣馮鈴語作威作福,與其争鋒相對也不是一次兩次。
“你休要妄言妄語,有失禮數。”馮鈴語指責之聲尤重。
若是普通妾室,或許更願意親近,看起來溫柔無害的馮家女,可吟長深知這溫良背後的手段。
今日無故前來結交,她與黎氏代表江家的表态不同,馮鈴語就是想拓展寰王府中人脈而已。
“馮小姐,禮輕情意重,我看中的三哥定然也會喜歡。”劍拔弩張時,吟長清冷的聲色響起。
其言親密,在場衆人皆知寰王乃皇族三殿下,卻從未聽道過有人能喚他位次。
馮鈴語聽出了推拒,仍不甘不願道。
“木夫人初到王府,或許對官家禮制不熟悉,寰王所佩之物都有品級。”她一副好意提醒的模樣,可不免又點出了木子清身份低微,沒有好學識好教養。
吟長笑着将手中物遞給徐英,落落大方站起身,走近她身邊壓低聲。
“馮小姐你可信,我即便給塊石頭,他明日也會帶在身上。”吟長善氣迎人,好聲好氣的說話。
徐英和黎氏靠得近,耳聞此言,其他府門的小姐豎起耳也聽不真切,隻當兩人相談甚歡。
“你…誤會了。”馮鈴語礙于多人在場,不得不裝得大義明事理。
黎氏在後頭鼓掌叫好,木子清與自己太投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來找麻煩的别想讨得好。
“多少銀子。”吟長轉而對恭謹候着的掌櫃道。
“自家生意,夫人直接取走便是。”他将手中托盤交給小厮回話。
蒼玉樓是寰王的産業,假設來人是寰王妃,自可随意拿取,可一個妾室夫人為何有此權利,各家小姐心中紛紛掂量着,木夫人在殿下心中份量。
後宅之道,馮鈴語最為清楚,木子清就是仗着,如今王府無女主人,才敢這麼狗仗人勢,若有一日自己得償所願,第一個處置了她。
“黎姐姐,子清先走了,改日你定要到寰王府來。”吟長喜形于色。
黎氏起身相送,應下他日之約。
待寰王府的人都下樓去,馮鈴語依舊站在原地,面對黎氏落下了笑臉,不冷不熱嘲諷道。
“江氏門風不過如此,巴結奉承,卑躬屈膝。”兩人向來不對付,她也不怕多得罪些,剛剛受的氣此刻發作而出。
黎氏可不會讓她排解,整理了衣裙說。
“是你看不清局勢,還妄自做春秋大夢。”諷刺馮鈴語恨嫁寰王之心,可惜人家郎情妾意,她空餘歆羨。
黎氏嘴上半點不輸,掌櫃見兩人要起争端,出面圓場。
馮鈴語甩袖回座,黎氏不作停留擡腳離去,出門時後頭傳來取笑。
“你倒是嫁了,可惜九年無所出,不知江家還能留你到幾時。”溫柔的聲音惡語相加,溫軟的女子更會傷人心。
黎氏悄悄抹了抹眼角淚痕背身回道。
“一生無後,也好過生出你這樣的孽女。”她言盡離去,将一切閑言碎語抛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