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視他人的眼睛時,我們總在尋找兩樣東西:自己希望看到的,和害怕被對方發現的。
——伊塔洛·卡爾維諾《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
“小維,如果沒地方吃飯就過來”山本剛瞥了眼兒子“叔叔給你免費,讓這臭小子去接你。”
“對對,一定要來多嘗嘗老爸的手藝,我們壽司店永遠歡迎你來,要開學了,小維你是哪個學校的”
“并盛中學,四月5号開學。”
“我們同校呢,你是哪個年級,我是一年A班”
(為什麼我感覺我碰見的人全是這個班的,會有這種巧合,不知道為什麼有種微妙的尴尬)
“我也是”
維斯塔微微睜大眼睛。山本武興奮地比劃着:“教室在三樓最右邊!開學典禮要在操場站兩個小時...”
“小維是轉學生吧?”山本武突然湊近,眼睛亮得驚人,“并盛中學的棒球場超——棒的!開學後我帶你去看看?”
(試探?還是單純的熱情?)
“并盛中學的棒球部很強?”維斯塔反問道。
(能讓他這麼執着追求,肯定是一支強隊吧)
山本武的表情瞬間被點亮:“當然!雖然去年止步縣大會四強,但今年——”
山本剛把新捏的壽司放在兩人面前:“先讓人家把飯吃完。”
維斯塔的指尖輕輕摩挲着茶杯。這個少年對校園如數家珍的熱情,讓她想起曾經帶新生參觀訓練場的日子。那些陽光下的記憶,如今隔着生死,變得既遙遠又清晰。
“新生要準備的東西很多吧?”她輕聲問。
“超——多的!”山本武掰着手指數,“書包、文具、室内鞋...啊,還有開學式要穿的西裝外套!”他突然壓低聲音,“其實我昨天才發現襯衫扣子補錯了,被老爸笑了好久...”
窗外的雨聲還是不停。維斯塔看着眼前這個連糗事都說得眉飛色舞的少年,胸口那股沉悶感不知不覺淡了些。他的直率像陽光穿透雲層,讓人無處躲藏。
她擡眸,視線掃過他敞開的領口——鎖骨下方有一道淺色淤青,像是近期訓練留下的痕迹。
“你經常受傷?”她輕聲問,指尖虛點他的手腕。
山本武一愣,随即咧嘴笑了:“這個啊!是上周喂貓時被抓的。”他撓了撓頭,耳尖微紅,“那隻橘貓超兇的,但眼睛金燦燦的特别漂亮……”
(琥珀?這麼巧嗎?)
維斯塔眼神一凜。她突然前傾,兩人的距離驟然縮短到呼吸可聞。山本武僵住,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甚至能看見眼前少女眼下的淚痣和吃過芥末後泛紅的唇
“右耳尖有撮白毛?”她壓低聲音,藍眼睛緊鎖他的表情。
(這貓不會前腳被山本喂了,下一秒又遇到雲雀恭彌吧)
“你怎麼——”山本武瞳孔微擴,随即恍然大悟,“難道它就是小維養的貓?”他興奮地拍桌,“這也太巧了!那天它突然跑走,我還以為……”
(反應太自然了……不像演戲。)
維斯塔的指尖悄悄抵住袖口的暗袋——那裡藏着一枚刀片。她垂下睫毛掩住眼底的審視:“山本君對陌生人都這麼熱心嗎?”
“因為小維不一樣啊。”他脫口而出,随即慌亂地抓了塊蜜瓜塞進嘴裡,“我是說……你看棒球的眼神,就像看什麼特别嚴肅的事,超專注!”
(漏洞百出的借口。)
她冷笑一聲,正要戳破,卻見他忽然沉默下來。
“其實……”山本武摩挲着茶杯,聲音罕見地低沉,“媽媽走後,家裡很久沒來過客人了。”他擡頭,笑容裡帶着笨拙的真誠,“老爸今天切魚的手法比平時精細三倍哦。”
維斯塔的指尖一頓。
(家庭創傷?還是博取同情的謊言?)
(但暫時不要用這樣的惡意揣測)
“謝謝你。”她将手機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傷痕,“它現在...很健康,我取的名字叫琥珀。”
她說話時總是不急不緩,聲音像是隔着很遠傳來,卻莫名讓人想聽清每個字。
維斯塔的指甲陷入掌心。這個看似陽光的少年,每句話都像撒下的餌,引誘她暴露更多破綻。
“山本君。”她突然莞爾一笑,指尖輕輕搭上他的手腕,“開學後……請多指教了。”
山本武瞬間從耳根紅到脖頸。他張了張嘴,卻隻發出幾聲無意義的音節,最後猛地灌下一大口姜茶,結果被嗆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