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如刀,聲音冷厲如霜:
“朕命你和親,原是要你為大夏分憂,卻不想——反倒成全了你的野心!你竟早已與北姜暗中勾結!”
安平公主擡眸,唇角微揚,笑意卻未達眼底,“北姜不過邊陲小國,從未犯我大夏疆土。不瞞父皇,兒臣确實早與北姜國君立下盟約,且不止北姜,還有很多其他國家,也已與兒臣達成了協議。”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譏诮,“父皇當真以為,這些年來邊境太平,每逢天災才有零星戰事,全是仰仗您的威名?”
皇帝驟然一滞,似被利箭穿心。
他從未深思此事,隻道大夏兵強馬壯,無人敢犯。而這些年,他滿心盤算的,是如何将皇位傳給最寵愛的皇子,其餘諸事,皆不入眼。
“是你?” 他聲音微顫,似怒似驚。
安平公主眸中水光潋滟,一滴淚無聲滑落,如珠墜玉盤。
“是兒臣。”她嗓音低柔,卻字字如刃,“兒臣也曾真心想為父皇、為大夏盡忠,不求半分虛名……”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蒼涼,“可兒臣沒想到,這份苦心,竟讓父皇愈發肆無忌憚,反倒害了無數忠良!”
皇帝冷笑一聲,眼中寒芒乍現,“巧言令色!說這許多,不過是為你謀權篡位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父皇,您錯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刀,“這江山的主人,從來不是某一個人,而是天下萬民。”
“若朕執意不退呢?”皇帝猛地拍案而起,冕旒珠串劇烈晃動,在臉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安平公主的手穩穩按在劍柄上,劍身龍吟隐隐,“那就要看......在父皇心中,是這九龍禦座重,還是......”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金戈碰撞之聲。皇帝循聲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初羽與卓清押着三皇子破門而入。寒光凜冽的刀刃緊貼着三皇子咽喉,稍一用力便會血濺丹墀。
“安平!”皇帝的聲音陡然拔高,方才的威儀蕩然無存,龍袍下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你膽敢......快放開你皇弟!”
“皇弟?”安平公主突然輕笑出聲,笑聲裡帶着徹骨的寒意,還有一絲苦澀,“我真正的弟弟,早就死在您的手下了。”
她劍尖輕挑,直指三皇子心口,“父皇可曾想過,您金口玉言定下的和親,對一個弱質女流意味着什麼?”
殿内死寂如墳。皇帝嘴唇顫動,卻終究無言以對。
安平公主的目光漸漸渙散,仿佛穿透宮牆望向遠方:“你們心知肚明,可他還是上奏,您還是準了。”
最後二字輕若歎息,卻重若千鈞。
"你......究竟想要什麼?"皇帝的聲音嘶啞破碎,仿佛這句話抽走了他最後一絲帝王威儀。
安平公主凝視着他,眸中映着搖曳的燭火,一字一頓:“三皇子的命,”她緩緩擡手,劍鋒在殿中劃出一道寒芒,“或是您的皇位。”她唇角微揚,笑意卻比劍光更冷,“父皇,選一個吧。”
話音未落,沉重的殿門突然發出“吱呀”一聲巨響。隻見文武百官如潮水般湧入,烏紗绯袍跪滿玉階,他們整齊劃一地叩首,山呼之聲震徹九重:“請陛下退位!”聲浪如雷,在雕梁畫棟間久久回蕩,連殿角的銅雀燈台都為之震顫。
殿門處,百官隊列突然如潮水般分開。一位身着素色朝服的老婦人拄着沉香木杖緩步而來,每走一步,杖頭的青銅鳳紋便與金磚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正是那位被皇帝以"年邁體衰"為由,強令告老還鄉的女丞相。
老丞相銀發如霜,卻梳得一絲不苟,發間隻簪一支白玉鳳頭钗。那鳳钗是先帝親賜的信物。她停在丹墀之下,仰首時頸間皺紋如溝壑縱橫,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能洞穿人心。
“陛下。”她的聲音不大,卻讓滿殿肅然,“老臣還記得三十年前,在先帝的書房裡......”沉香木杖輕輕點地,驚起細微塵埃,“那時您才這麼高。”
她比劃着孩童的高度,枯瘦的手腕上翡翠镯子叮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