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當日,太後因一時高興飲了兩杯酒,兼受了寒風,回宮後便有些發熱,永安帝親自帶着太醫去瞧,一直在壽康宮守着,直到太後用藥退了燒,趕他去歇息方回宮。
第二日下朝後,永安帝又親臨探望,親自喂了藥,看着太後用了些早膳,才放心回養心閣處理政務。
至辰時,夏賢妃領着衆妃嫔來看望了一回,皇子皇孫和公主們也陸續來請安。
紀雲瑟跟着趙沐昭一同來,被留下服侍太後。
自親母難産而亡,父親娶了續弦後,她一直被養在祖母膝下,自小就學着按摩艾灸,照顧時常有些病痛的祖母,久而久之,手上也有了些功夫。
紀雲瑟用家中帶來的特制藥油為太後揉了揉頭上的幾個疏風解表的穴位後,太後終于緩解了些頭疼,安穩睡去。
太後身邊的掌事嬷嬷周氏便做主讓她留在壽康宮,以便随時侍奉。
見太後睡得沉,一時半會兒不會醒,紀雲瑟悄聲步出寝殿,往一旁的廂房去歇息,卻在穿山遊廊處碰見了趙檀。
紀雲瑟屈膝行禮道:
“裕王殿下。”
趙檀擡手示意她起身,瞧着她出來的方向,問道:
“皇祖母身上怎麼樣,可有好些?”
紀雲瑟點點頭:
“太後娘娘用了藥,頭疼好些了,剛剛睡下。”
趙檀朝檻窗看了一眼,道:
“既如此,本王就不進去了,晚些再來。”
少女未施粉黛,卻有别樣的清水芙蓉之美,趙檀笑道:
“昨日,姑娘腳步真快,讓本王好找。”
紀雲瑟道:
“臣女昨日不小心弄髒了裙擺,從绛雪軒出來時不見王爺,便私自回毓秀宮換裙子了,請王爺見諒。”
趙檀哪裡舍得與她計較,靠近了她一步,深吸了一口少女身上的幽香,俯身在她耳畔笑道:
“無妨,本王日後有的是機會與姑娘探讨丹青之術。”
紀雲瑟不禁一陣嫌惡,往後退了一步,不想與他多言,正欲尋個借口脫身,卻見内監引着一高直身影步入宮門。
是晏時錦。
他看似步履不疾不徐,卻三兩步就已行至二人跟前。
“裕王殿下。”
向趙檀颔首後,晏時錦微詫的目光掃過一旁低頭垂眸的女子。
正巧周嬷嬷從殿内掀了門簾出來,見到二人先屈膝行了個禮,和裕王說了一回太後的病情後,方向晏時錦道:
“主子剛剛睡下,世子爺先進來休息片刻,喝口茶吧。”
她知道其他人便罷了,太後病中最念着的人就是這位離京多年的世子爺,祖孫倆每日都要見面聊一聊。
晏時錦答應了一句,跟着她前往正殿耳房,耳畔不自覺傳來身後兩人的說話聲。
紀雲瑟屈膝道:
“若是王爺沒有什麼吩咐的話,臣女便告……”
趙檀隻當她害羞,笑着打斷她道:
“今日上朝,正好碰見令尊紀侯爺。紀侯對姑娘的近況甚是關心,與本王聊了許久。”
紀雲瑟聞言,面上卻并無波瀾,隻淡淡“嗯”了一聲。
趙檀道:
“姑娘可有什麼話,要本王帶給紀侯爺?”
紀雲瑟道:
“不敢勞煩王爺,太後娘娘已允了臣女過幾日可出宮回家一趟。”
趙檀熱心道:
“正好,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紀雲瑟客氣道:
“多謝王爺,太後娘娘已為臣女安排妥當。”
“臣女還要給太後溫一些藥油,以備娘娘醒來用,先行告退。”
說罷,欠身行了個禮便離去。
随侍的内監有些不忿,上前說道:
“王爺,這女子如此不識擡舉,是否要奴才……”
趙檀看着少女袅娜的背影,輕斥道:
“你懂什麼?欲拒還迎,猶抱琵琶半遮面,方有美人之态嘛!”
“既然皇祖母歇下了,本王先去看看母妃再過來。”
晏時錦自幼習武,耳力比常人靈敏許多,但有時,卻深覺這并非一件好事。
比如,剛才的男女之間的交談清晰入耳,就讓他覺得厭煩。
原來,昨日那女子與他共處一室,是在同裕王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晏時錦飲了一口茶,問起了太後的病情,周嬷嬷與他細細說了,見他神情有些凝重,勸慰道:
“世子也不必焦心,娘娘這是沉疴痼疾,自大皇子薨逝後,她的身子就一直如此。又兼底子弱,一到春秋乍暖還寒時分,更易惹新急之症,急不得,好生養着就是。”
“您在此稍候,奴婢去瞧瞧太後。”
說罷,微微歎着氣離開。
晏時錦回來這些時日,已清楚太後如今的身體是日薄西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着她。
不多時,紫電送來了京衛司今日的一摞公文和邸報,他已經習慣自家主子日間無其他公務時,多半待在壽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