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加大了音量怒聲喊起來。
片刻後,丁香一面整理發髻衣裳一面奪門而出,紀雲瑟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高聲斥道:
“這才幾時?你竟去偷懶睡覺了?”
見她淚痕滿面,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着說不出話來,紀雲瑟向她使了個眼色,将暖壺放在她手上,故作不耐煩道:
“還不去燒些熱水過來!”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
丁香如逢大赦般抹着淚應聲,飛快地跑開。
紀雲瑟亦不敢久留,立馬回房等着丁香,片刻後,隻見她驚魂未定地走了進來,衣裳雖已穿好,但發髻依舊有些淩亂。
紀雲瑟接過她手裡的暖壺,随即關緊了門。
丁香緊繃着的神經驟然松下來,隻覺全身無力,癱軟在地。
紀雲瑟歎了口氣,将她扶起,讓她坐在一旁的繡墩上,給她倒了一碗熱茶,說道:
“好了,沒事了。”
丁香愣了半日,才顫抖着端起茶碗,一飲而盡,終于大哭了起來。
紀雲瑟将自己的絹子遞給她,靜靜地看着她哭。
片刻後,丁香擦幹了眼淚,跪地向紀雲瑟行了一個叩拜大禮:
“奴婢多謝姑娘大恩!”
她沒想到,這位在毓秀宮并未得到善待的侯府小姐,會在關鍵時候對自己出手相救。
紀雲瑟能看出她其實是個實心腸之人,日常待自己算得上盡心盡責,不似别的宮人,慣會拜高踩低,所以,決定出手幫她。
更重要的是,她如今在這狼環虎伺的宮中獨自一人,是舉步維艱。太後雖有心照應,但畢竟年邁無力約束後宮,身子又不好,亦不能一直照拂她,而且,她更不想給太後添麻煩,讓她煩心又添了症候。
在這皇宮裡,很多事隻能她獨自解決,她需要有人幫她。
紀雲瑟倒了一杯茶自飲,悠悠說道:
“不必客氣,但是,你可曾想過,他今日沒有得手,若有下次,你該怎麼辦?”
丁香頓了頓,眼眸中盡是恐慌,又磕頭哭道:
“請姑娘救救奴婢!”
紀雲瑟這才将她扶起,定然道:
“好,我幫你,你先将來順所有的事都告訴我。”
丁香使勁點點頭,娓娓道來。
原來,來順在宮裡肆意侮辱低階宮女已是常事。他仗着是夏賢妃的長春宮首領内監,不僅禍及賢妃母女的兩處宮裡,其他宮局略有些平頭正臉的宮女,亦有難逃其魔爪的。
前段時日,來順還在糾纏毓秀宮的一個灑掃宮女,将其折磨得發了癔症後,便貶去了浣衣局,接着,便看上了素來本分老實,但長相頗為清秀動人的丁香。
“奴婢親眼所見,小菊被他逼瘋後,被送去浣衣局,前幾日,就已經,已經死了……”
紀雲瑟聞言,不禁攥緊了雙拳,她從未想過,天子所居的皇宮,竟是這樣的烏煙瘴氣。
她雖不後悔攬下這樁棘手之事,但也清楚,以她的身份,要将來順繩之于法恐怕十分困難。
她又不能直接去找太後,因為這奴才畢竟是夏賢妃身邊最得力的一條狗,若是一擊不中,恐會被他反咬一口。
此事急不得,必須想個十全之策,一招緻命,讓他沒有反擊的餘地。
思及此,紀雲瑟向丁香道:
“若是你信我的話,就照我說的去做。我料想,今日,他被我撞破,最近應該不會再明目張膽地來找你。這段時日,你先想辦法躲着他。”
丁香堅定地點點頭:
“奴婢聽姑娘的!”
“奴婢這條命,以後就是姑娘給的!”
紀雲瑟擺擺手:
“别說這個,我幫你,也是有我的私心。”
她不是那等無私奉獻的大善人,也不想騙人。
丁香一愣,随即道:
“奴婢知道,日後,奴婢必定盡心服侍姑娘!”
紀雲瑟道:
“那倒不必,你就如從前一樣,賢妃和公主吩咐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千萬别刻意對我好。”
丁香略思索一瞬,道:
“奴婢明白,奴婢什麼都聽姑娘的!”
紀雲瑟轉動着手中的杯盞,沉吟片刻,問道:
“若是,宮裡出了人命官司,比如,死傷個内監,會如何?”
丁香一驚,但很快淡定下來,抿唇道:
“那,要看此人的身份,若是普通小内監,不過是司禮監過問一回,但若是有品階的,尤其是各宮首領,恐怕,要知會羽林衛細查。”
“羽林衛?”
丁香點頭道:
“不錯,羽林衛掌管皇宮防衛,最擅長查案,素來明察秋毫,從不随意應付。何況,最近剛換了新的統領大人,又歸了什麼京衛司管轄,更是查案嚴苛。”
如此看來,此事還需小心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