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自習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教室裡不過來了寥寥幾人。
何昱黑着臉把一大兜面包放在鄭淇攤開的本子上。
“喏,都給我吃了。”
他本想着散散步,走半天都快到公寓了,又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趕過來,幸而恰好徐岱儒開車出門,給他送了一程。
“謝謝。”鄭淇笑着對他抱拳一拱手。
何昱不自在地扭過頭。
鄭淇拿出一個可頌,兩口就咬下一半。這一袋子裡總共八九個面包,還有幾個是紮實的堿水面包。他是真的餓狠了,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大半。
袋子裡甚至還貼心的放了兩瓶飲料,不确定是何昱還是徐岱儒給放的。
何昱在一旁用餘光看他狼吞虎咽,忍不住問:“你是去工地扛大包了嗎?”
“老闆還用得到我,沒必要跳槽去工地。”鄭淇吃面包的速度慢下來,手裡肉桂卷太甜,吃一口得喝幾口水才能咽下去。
他的表情恢複到過去那随意自然的模樣,不見周六的半分僵硬沉默。
何昱稍感安心。
鄭淇補充說:“明天晚上我來上課。”
何昱斜睨,“不是看情況嗎?說你你還不情願。”
“我怕再遲點,老闆真趕我去扛大包了。”他咬着肉桂卷說,“這真甜啊……徐哥他真的不考慮減減糖嗎?”
“我随便拿的。”何昱伸手往袋子深處找了找,扒出兩個小紙袋,“吃這個,應該是鹹口的司康,培根還是什麼味來着,忘了。”
鄭淇如釋重負,換司康咬了一口,“這個好吃,下次多帶點這個。”
“還下次?你就記得這回吧。沒了。”何昱嗤笑一聲,“你動靜慢點,怎麼看你吃個東西這麼費力呢。你現在知不知道自己臉好像有點紅,有點力氣都用在吃上了是吧。”
“嗯,就那麼吃貨。”對方點點頭。
晚間自習的時候,教室裡安靜地隻剩下筆尖和紙頁的摩擦聲。
但何昱聽到身前的人若隐若現的吸鼻子聲,時不時打個噴嚏。
雨後,氣溫回升,室内熱空調已經關了。
這天氣,感冒了?
鄭淇始終半趴在桌子上,不複以往端坐的姿勢,想給他傳個紙條都有點艱難。
鈴聲終于響起,何昱繞到鄭淇的桌前,半靠在他桌子上,看他今晚到底閑散個什麼勁兒。
“你是吃得暈碳了還是怎麼了,上節課看着都快睡過去了。”他用筆尖敲了敲桌子。
“可能有點。”鄭淇一手撐着下颌,一手慢慢地在紙上寫字。
如果說寫字,倒不如說是劃拉,草稿紙上的字個個東倒西歪,拖沓得要命。
“你是不是感冒了?”何昱聽到他的聲音裡帶了一點黏糊的鼻音。
“也許。”鄭淇惜字如金,仿佛懶得再說幾個字。
何昱越看越不對勁,一手把他糊弄寫字的筆拍開,低頭仔細看他。
“别鬧。”鄭淇含糊說,想要繼續寫。
何昱沒時間為這兩個字掰扯,直接出手強勢地按住他的額頭向後使力,讓他仰起頭看自己。
“靠,你頭好燙,發燒了是不是。”何昱驚得差點縮回自己的手,又不放心地往他和自己的額頭上分别試了試。
對方的溫度明顯高于自己。
那臉紅哪是吃面包吃的,分明就是早就發燒了。
“你自己沒感覺的嗎大哥。”何昱萬分無語,當即想找劉立風請假。
“我沒事,今天浪費了點時間,試卷還沒寫完。”鄭淇拉住他的手腕,掌心過熱的溫度貼着皮膚傳遞過來。
“操,你怎麼不去死呢。”何昱惡狠狠地揮開對方的手,提步氣勢洶洶地去找坐在講台上的劉立風。
劉立風看何昱那姿勢,還以為是來找自己吵架的。但聽了他的話後,也急了,馬上下來把鄭淇趕去醫務室。
“三十九度五。”校醫看了眼水銀溫度計,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怎麼不早點來,這得燒了有半天了。”
“你不會真去工地扛大包了?”何昱質問。
劉立風懵了,“什麼扛大包?不是說就幹幹家教嗎?”
“沒有,你别造謠。”鄭淇沒什麼力氣地擺擺手。
校醫給鄭淇直接上了吊瓶,讓他躺在裡間病床上休息。
“我在這裡看着,劉老師你回去就行。”何昱拿着一本地理書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他顯然早有準備,送人過來居然還順手撈了本書。
“行吧,你在這待着,好了用這裡座機打我電話,我給你寫個号碼。”劉立風點點頭,“鄭淇你好好休息,明天我給你請假一天。”
何昱懶得說自己帶了手機,接過了他留下的手抄号碼紙。
鄭淇之後一直沒再說什麼,合眼躺在床上,估計是真難受狠了。
何昱靠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号碼條,看着這人滿面潮紅的臉。
藥液順着針管打進他蒼白的手背。
他的呼吸比往常重了些許,胸膛在床上起起伏伏不定,眉頭微微蹙在一起。
都這麼慘了,還跟他逞什麼強。
何昱撐着腦袋想。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打算以後有必要的時候就拿出來嘲笑鄭淇。
鄭淇一直到吊完了幾瓶水,都沒清醒過來,但實際并沒有睡好,半夢半醒間出了一身冷汗,直至被人叫醒。
吊針已經被拔掉,劉立風和何昱站在他面前。
他意識有些模糊,等清醒的時候,已經被何昱扶着帶進了徐岱儒的車後座。
何昱吃力地把兩個大書包扔在前座上,自己也鑽進了後座。
“我一個腰還沒好的傷号,為什麼還得照顧你這個病号。”何昱摸了摸自己發疼的腰。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高燒了?”徐岱儒一疊聲發問,緊張地腦袋直往後座伸。
“誰知道他。”何昱冷着臉放手,結果鄭淇差點一下栽倒到另一邊,隻得手疾眼快把人抓過來靠自己身上。
“去哪?”鄭淇仍舊閉着眼,聲音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