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似何昱這頭的鎮定,仿佛隻是随手聊了段家常。
挂斷電話後,他臉上肌肉抽動幾下,眼角耷拉下來。盯着黑了的屏幕看了片刻,何昱反手把手機砸在地上。
店裡地面鋪了地毯,手機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滾落進沙發下面。
這人站了許久,一動不動,整張臉陰霾遍布。
他盯着腳下的地毯站了很久,喉結不自然地滾動,直到背景樂一首歌唱完才坐下。
鄭淇的呼吸似乎都被這人的動作久久按住了,随着他坐下的動作而重新恢複,他看着對方擡手蓋住了眼,手背的青筋突出,指節都繃得發白。
“能給我一杯酒嗎?”
何昱低沉的聲音落下來。
鄭淇搜尋一圈,桌上除了酒隻剩下一杯自己還沒喝完的檸檬水,他猶豫片刻,把這杯水遞過去。
何昱閉着眼,把杯中水一飲而盡,喝出是檸檬水,他睜開眼渙散地看了眼空杯,沒說話。
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這動靜,難保等會兒想要喝個大醉。
鄭淇叫來服務員讓他們把桌上的酒都撤了,而後自己蹲下把何昱砸落一邊的手機撈了出來。
服務員正收着酒,何昱突然出聲,“給我留一杯。”拿走了餐盤裡的一杯混了小半杯烈酒的啤酒。
鄭淇無聲地看着他。
何昱把冰桶裡剩下的冰塊夾入酒液,“就一杯。”
音響裡的樂聲轉入低沉的調子,燈光配合着樂聲黯淡下來,驟然将酒館裡的氛圍引向清寂。
何昱伴着音樂一口口喝完酒,低暗的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
“很晚了。”
迷離中,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
“走吧。”底部最後一點酒被留下,他放開緊攥的杯子,提起包就往外走。
鄭淇早已打包好自己的東西,抓起外套就跟上他。
“你的手機。”
何昱失焦地晃了晃,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還在鄭淇手上。
“謝了。”他的音量輕得像陣風,“能幫我打個車麼?确實喝大了,有點看不清。”
在他開口之前,鄭淇就已經叫了車,師傅沒一分鐘就飛馳到了現場。
坐上車後,何昱就靠在車窗邊,一動不動,目光散落,仔細看能看出他身子蜷着,額角微微發汗。
鄭淇在那通電話之後就不太敢驚擾他,緊繃着注意那人的情緒,這時敏感地察覺到他不舒服,不得不問:“你頭疼?”
何昱沒吭聲,死死咬着牙忍着。
緩過一陣後,說:“胃疼。”
聲音裡全是疲憊。
鄭淇不敢動他,“疼得很厲害?我們去醫院。”低頭就要修改網約車目的地。
何昱掙紮着伸出一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
“我不要去。”他緊緊擰着眉,閉上雙眼,喘了一口氣,“老毛病,我知道,馬上就好。”
鄭淇完全不能放下心來,氣急敗壞,“你知道自己胃疼還喝那麼多?這是自虐呢還是找死。”
“不是喝多了,就是……胃疼。心煩的時候,就胃疼。”
何昱說得含糊,聽了半天鄭淇才懂了他什麼意思。
手腕還是被他死死掐着,抓着他的人還在與腹痛抗争,僵硬得沒法挪動。
過了許久,十多分鐘後,眼看着就要到小區,鄭淇終于感覺那隻手松了力道,動作也軟了下來。手腕相接的地方貼了一層冷汗,沁涼一片。
鄭淇動了動手腕,手輕輕滑落下來,他下意識想要接住。
那隻手卻自發收了回去。
何昱讓自己撐坐起來,看了看窗外,“到了?”
他的音色再度變得清亮,除了鬓角被汗浸濕,腹部的衣服被他的另一隻手抓得擰在一起,其餘一切如常。
何昱無意間掃視過來,看到他的手腕一道泛紅的抓痕。
“對不起。”
聽到這話的鄭淇順着他視線的焦點反應過來,動了動手腕,“沒事,你也沒能耐把我骨頭捏碎。”
何昱勉強動了動嘴角。
時過十一點,是往常鄭淇該回家的時間了,但他這次跟着一同去了何昱的公寓,不想把這個喝了不少還吵了一架的人丢下。
徐岱儒在客廳跟秦舒拿着筆記本在餐廳聊新店的工作。
現在已經分不清秦舒算是個合夥人顧問還是個免費勞動力,不過看他願打願挨的模樣也是樂在其中。
徐岱儒看見他倆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回來啦,五一外面人多不?我瞅着人山人海,本來還想晚點直接去酒吧找你們。”仿佛他就能直接扔下工作跑出去玩似的。
“挺好,今天營業怎麼樣?我沒注意看工作群。”何昱平靜道。
徐岱儒笑嘻嘻道:“今天我們網店都快爆了,緊急又加了一批貨,結果還沒到三四點就又搶購空了。連同文創都搶得差不多了,你那個畫不出意料是火了,一堆人找我們問這畫哪兒來的。”
“嘿嘿,老子才不告訴他們家裡有個大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