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這些給你。”李叔從兜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蘇箐甯。
蘇箐甯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她掂一掂,扔回給老李:“老李,你老糊塗了,給這麼多幹嘛?你發達了?”
老李虎目一瞪,把那錠銀子又塞回到蘇箐甯手上,道:“老子年輕得很,别瞎說,這錢你拿着,你的稿子賣得好,多給你些分成是應該的!”
蘇箐甯眼眶有些酸,她捏着手裡的銀子,忍着心緒,強笑道:“老頭你還是這麼愛瞎操心,都說了我被賣給了好人家了還偏不信,你看我這衣服,這綢緞,這镯子。”
“哪兒那麼多廢話,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這蠢樣兒,小時候幾顆糖豆兒就哄走的憨憨兒,長大了能有多聰明?回頭被人騙得骨頭渣子都不剩。”老李一臉嫌棄地嘴硬。
老李性子倔得很,認定的事情是萬萬不會改變的,這事兒蘇箐甯從小就知道。
她六歲的時候被侯府扔出來,那個時候她稱作娘親的人不願意要她,她那個高大偉岸的父親更是将她視為恥辱。
那天倒黴催的天氣還差,天上細細碎碎地飄着雨,蘇箐甯那個時候還不叫蘇箐甯,她自己也不記得叫什麼了,好像别人都诨叫個媛還是圓的,她就這麼有一腳沒一腳地走進聽雨巷,在水窪窪裡踩得滿腳髒污。
這個時候老李正坐在門口的石頭台階上,撐着把破油傘,倒着大煙鬥,估摸着是因為抽了幾口大煙被老婆趕出來反省。
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雨裡的蘇箐甯,小女孩兒眼睛水汪汪的,好像會下雨似的,瞧着怪可憐的。
也不知道被哪塊豬油蒙了心,他朝着蘇箐甯伸出手,手心裡躺着兩顆糖豆兒。
鬼使神差地,老李把蘇箐甯領回了家。
按照老李的原話,他說那時候是看蘇箐甯一個小女娃娃長得水靈又标志,想要把她賣給人牙子賺些豬肉錢來着。
蘇箐甯才不信。
因為李嬸跟她說過,那之前她和老李原本有個女兒,就比蘇箐甯大一點,走丢了,蘇箐甯的眼睛看着就與他們家的小閨女兒長得像。
蘇箐甯猜老李那時候估計是想到自己丢了的小閨女兒了。
她那個時候特别羨慕老李的閨女兒,她走丢了,她爹爹會來找她。
可是她被自己的爹爹趕出來了,她爹不要她。
後來,蘇箐甯賺了錢就搬出去自己住,老李家就開了那麼小小的一間書鋪,她知道老李家其實也困難,養自己都費勁兒,他們家地方也小,還偏偏要叫她睡正屋的床,他們自己兩夫妻睡狹小漏雨的偏房。
不過後來蘇箐甯寫的話本賣得很好,賺了一些錢,也有人來找過她,但都被她拒絕了,她的書稿隻給老李,想要她的稿子就得從老李這裡買。
是以雖然這聽雨巷又老又深,這困春風又破又舊,但有蘇公子的話本在這兒賣,這巷子好歹也是出名起來。
多少人為了搶蘇公子的話本大早上就來聽雨巷敲老李的門。
老李每次看見她就抱怨說自己的門都是受了蘇箐甯的累,才這麼早就要報廢。
想了好多,蘇箐甯撇嘴,還想再勸勸一根筋的老李,卻直接被老李轟了出去。
“去去,去去去,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不留下吃飯就别在這兒礙我老頭的眼。”
“砰。”
困春風的大門被關上,蘇箐甯就這樣被無情地趕了出去。
蘇箐甯呆呆地看一眼手上的銀子再看一眼困春風的大門。
搖搖頭無奈地轉身,也不知道老李這老頭倔得像頭驢,李嬸兒到底看上他什麼。
蘇箐甯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癡,将銀子收好,繼續往巷子裡面走去,來都來了,也得是回她家那小房子裡邊兒去看看。
她被白家帶走的時候匆忙,也沒來得及收拾收拾,有些東西她還是挺想帶回去的。
蘇箐甯靠着巷子旁邊一叢一叢的野生的爬山虎走,也沒走多遠,很快就找到了隐在樹叢裡的小屋子。
蘇箐甯站在這屋子前一時間感慨萬千,明明隔了也沒幾天,怎麼這一回來,草都長得這麼高了?莫名給她一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蘇箐甯站在原地感歎了一會兒自己的敏感,撥開草叢,正準備往小院子裡邊兒走。
突然一聲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
蘇箐甯扭頭看向另一邊的草叢,是小貓嗎?
“小米糕?”蘇箐甯試探地詢問着,一邊走過去,伸手撥開了草叢。
“诶,你你你,我去……”意外的是,草叢裡的并非她一直投喂的小米糕,而是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蒙面男人。
蘇箐甯心中警鈴大作,連忙退後,可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那男人一把扼住了脖子。
“不許動,不許喊,聽到了沒有?”男子聲音沙啞,還有些輕微的咳嗽。
蘇箐甯被吓得不輕,她脖子被人抓在手裡,實在有些呼吸不暢,她連忙舉起雙手,瑟瑟道:“這位大俠,好漢,那個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啊,我這有錢,你拿走,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