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由四街六景八門組成,據說最初的設計來自于南天四象,雖時間久遠不知真假,但上京城的規劃的确和其他地方不同是少有的端方矩正。
江萦楚從玉衡門驅車而入,她身量未足,自然不在那些人搜查範圍之中,片刻已經入得城來。
雖然對京城并不熟悉,但憑借她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是極為輕易地找到了地方。
江萦楚眸中劃過笑意,難怪承德太子不怕他找錯地方,也難怪對方會跟她說他外祖家是整個京城獨一無二的。
三階台階下蹲着一對青玉獅子,暗色的獅子毛發峥嵘偏生爪下的石球如金子般锃明瓦亮,江萦楚仔細看才發現竟然是顆銅球。
朱紅色的大門上銅釘閃爍,每一根都被刻成了獸首模樣,怒視者外來者提醒他們此處非比尋常。陰沉木牌匾懸在紫檀色門楣之下,上面的敕造保甯侯府幾個大字朱漆如血威吓駭人。
台階上左右各有兩名,穿着靛藍色文武服的男子,雖如今天氣寒冷,可四人仍舊是身形筆直手中緊握長刀。
既然确定沒有走錯地方,江萦楚笑着跳下車将馬匹系到一旁的拴馬樁上,上前急走兩步來到台階下。
她的一舉一動早就在衆人的眼中,此時見江萦楚走了過來,其中一名站崗的青年問:“小姑娘,你可有何事?若是無事且走開,莫要在此停留。”
對方雖然一直手未離刀,但語氣卻是相當的溫和,不禁讓江萦楚更添了一分好感,上前一步輕聲地說:“勞煩幾位官人通禀,小女子有事求見貴府主事人。”
此言一出四人心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眼。他們原本以為這個小姑娘是一時迷路,又或是有些其他的請求,卻不想這話聽起來似乎像是有什麼大事。
當下剛才那個開口說話的,遞給身邊人一個眼神,自己快步地走進府門旁的角門之中。
又過了片刻,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走了出來,他面容和善地看着江萦楚:“小姑娘不知你有何事,若是一時受到了難處,直接和小老兒說便好,如今我家主子上朝未歸,若是小事便由小老兒做主。”
聽聞此言,江萦楚眸光一閃。未歸嗎?是真有事情,還是被人拖延呢?
見對方的打扮心中猜到恐怕是主事或管家之流。她從懷中掏出承德太子所給的玉牌,在對方的面前晃了晃:“并非是為難老官人,此時事關重大還請通禀。”
看到那玉佩管家雙緊鎖,當下立刻微微躬身,面容之上多了幾分恭敬:“原來是位貴客,還請裡面稍坐,在下這就通知我家少爺。”
江萦楚微微颔首,跟在對方身後,管家将她引至一間倒座房,顯然此處是平日裡接待訪客的。
掃過被分為兩半的迎客桌,江萦楚将視線上劃饒有興味的打量挂在桌子背後的畫,一副十分威武的猛虎下山圖,圖上題着幾行小字。
她正要走近查看字寫的是什麼,忽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江萦楚轉過頭帶着幾分笑意地看向來人。
烏皮靴踏碎階前雪穗,少年郎裹着一抹松竹氣跨過門檻,頭頂的白玉冠鎖不住兩縷不羁的發絲輕輕地壓過眼尾一點紅痣,銀紅色絲縧因為疾步而飛起,辮尾的珍珠敲在門框上漾起清脆檀音。
即便是早已不知閱過多少貌美之顔,江萦楚此刻還是忍不住刹那失神,裁雲為眸、劍飲海棠在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代表。
就在江萦楚心神晃動之時,秦煜也是一怔。
眼前的小姑娘年紀看起來比他小,不過十二三歲未曾及笄的樣子。
一襲雅青色的長襖中裹着少女纖細的身軀,白色圍脖遮蓋住一半修長的脖頸,一雙眸子若揉碎星光的月色被眼尾的鳳印包裹。輕薄的雙唇噙着一抹丹寇,讓秦煜恍惚地想到自己院子裡那叢西府海棠盛開時的模樣,分不清人奪了花色,還是竊了玉骨。
“敢問公子可是主事之人?”江萦楚見對方眼神清正,雖有入神之态卻無輕狂之色,她也不惱輕揮手臂讓對方回神。
“敢問姑娘,您便是來送信的?”秦煜回過神隻覺耳廓微微有些熱意,他下意識地用手揉搓耳垂,骨節分明的手掌上有道血痕一滴血珠渾圓似墜。
江萦楚點點頭,直接将懷中還帶着體溫的玉佩送到對方面前,語氣平靜地說道:“還請公子屏退左右。”
被玄青色劍袖包裹的手指接過玉佩,秦煜在看到玉佩的時候就确定此物是真,他轉身看向身旁的管家微微颔首。
看着管家躬身離去,江萦楚這才上前一步,告訴對方之前發生的一切。
聽到承德太子幾番遇險,秦煜的臉色一變再變,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玉佩,雙眉緊蹙:“兄長,他如今在何處?”
“觀音庵。”江萦楚看向對方語氣十分淡然:“若是公子現在前往,應當很快便可以将那位救回。小女子既然已經将信物送達,也算是功德圓滿,就此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