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抱着人進入日月洞小心放在榻上時,天虛仙尊已聞風而來。
明易仿佛意料之中,不慌不忙地作揖問好:“師公。”
天虛仙尊略微點頭,目光看向榻上的碎人,他伸出手,用靈力将石映心從頭到尾探查了一遍,眉頭便皺了起來:“靈力動蕩,肉身不堪重負而碎……你們給她練了什麼功法?”
明易微愣,簡略地将事情解釋了一番。
“胡鬧!”天虛仙尊氣得眼睛一瞪,呵斥道,“元嬰期的劍式你也敢給她練!?她尚未引氣入體,就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你不明白?”
明易面色一僵,聲音也低了一些:“明易以為,她隻不過是照虎畫貓,誰知……明易知錯,請仙尊責罰!”倒是很快回過神來。
“是該罰。”天虛仙尊袖子一揮,“出去跪着!”
一陣不容抵抗的威壓逼來,明易忍着條件反射的抵抗,順從地被打到了門外院子中,對着自己的洞府大門跪了下來。
這是天才少年入門派以來第一次受罰。而今日早些時候,他才被掌門在月例大會上不吝誇贊。
都不過是長輩的一言一語,在漫漫修仙路上,實在算不上什麼坎坷。
可他此時感到屈辱和不服,又是明晃晃的、無法一笑而過;堆積在他抵在地面的雙膝上,像兩塊沉重的大石頭;藏在腰間的劍鞘裡,如同無法拔出的認主寶劍;最後幹脆變成飄落的大雨,每一滴都讓他無處可躲。
顧夢真冒雨将天元仙尊找來,一同前來的還有他們失蹤三個多月的師父慕雲,因為着急,慕雲路過淋雨跪在院子中的大徒弟時隻是疑惑了一句:“乖徒,你怎麼跪在這?”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顧夢真本想跟進去,但又想到自己跟進去沒什麼用,于是停在大師兄邊上,變出一把傘來給二人遮雨,他奇怪道:“師兄,你跪在這做什麼?”
明易盯着面前被淋濕的地面:“受罰。”
“是誰罰的你?”問出這話後他才動了下腦子,“是天虛師公?他為何……”
又說到這,才恍然意識到肯定是因為碎了的小師妹。
“那我也有錯。”他苦着臉說,“我也要跪嗎?”
明易恍若石雕,一動不動沒說話。
“我能不能等天晴了再跪?”
“要是我這幾日避開天虛師叔,等他忘了這回事,是不是就不用受罰了?畢竟他也沒明擺着和我說……”
“其實我不是故意的……我哪裡知道小師妹會碎?噢,師兄你也肯定不是故意的……”
明易:。
吵死了。
他忍無可忍道:“不想受罰就走。”
顧夢真先是站了起來,似乎躊躇了一下,往邊上走了兩步又回來了,把傘一扔,跪在了大師兄邊上:“嗐,我擔心小師妹,還是等一會吧……對了師兄,你唔唔唔唔!?”
明易施法把他的嘴封上了。如此對某人才是懲罰。
屋外兩人在淋雨罰跪,屋裡的三人也陷入了某種焦灼情況。
“什麼?你取了活人的心髒!?”天元仙尊瞪大他那雙有些上了年紀的眼睛,指着徒弟的手抖啊抖啊,“你也是大乘期的修士了,還要為師提醒你、不可犯無故殺孽!?”
“真來不及了!”渾身發着古怪味道的慕雲不服氣地嚷道,“我這三月走遍八大洲,橫屍遍野的戰場、行屍走肉的瘟疫村落,還有荒山野嶺的墳地,死人的地方都走了個遍!好不容易集齊九千九百顆死人未腐朽的心髒,徒弟卻先碎了——那我還能怎麼辦?”
天元仙尊:“可……”
“師父!”慕雲打斷他,歎了口氣道,“您放心,為了取這一百顆心髒,我找的都是牢獄中那些亡命之徒、該死之人。就算我不殺他們,他們被判了死刑,不日也會被斬首……不過早死幾日罷了!”
“你!你……”天元仙尊皺着花白眉毛,搖搖頭說,“你這是在造孽啊!”
慕雲卻撇嘴:“我造孽?呸!那些橫屍遍野的屍首,若沒有我幫他們入土為安,就是曬成人幹了、爛成糞土了也無人在乎!最好的去處也不過是開荒土、蓋新城時被人一把火燒了幹淨,灰飛煙滅、不礙人眼!”
天元仙尊:……
他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氣得扭頭轉身,又看見躺在榻上七零八碎的小師侄,更說不出話了,隻歎世事無常。
“罷了。”還是天虛仙尊打了個圓場,“事已至此,先救人吧。師弟,你且在此處護住石映心的三魂;慕雲,你把心髒交予我,速速去藏寶閣去萬年雪蓮來,我在天立峰煉器房等你。”
慕雲将儲物袋交給他:“慕雲這就去。”
接下來就是一陣火急火燎,忙進忙出。
雲雨峰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顧夢真第一時間施法給自己烘幹了衣服,正想問問跪在邊上的大師兄需不需要服務,但轉頭瞧見他一身落湯雞似的着裝、淩亂如海草般的一縷縷頭發,潔白如玉的臉上瑩瑩的水光,一滴水從他鼻尖滑落……
他的天奶,淋這麼久雨還能帥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