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映心練了一天的劍,快天黑的時候,看見大師兄禦劍飛行在竹林間如遊蛇般飛來——一天沒見人了,她興奮地跳了起來:“大師兄!大師兄!我在這!”
明易落在她眼前,朝她一擡下巴:“上來。”
一上寒竹劍,她就忍不住說:“大師兄,我不想在這裡練劍。”
“跟我說做什麼?”明易禦劍飛起,“找陳久師叔說去。”
石映心撅了下嘴,不說話了。
她坐在劍上發呆,雙眼無神地路過許多風景,忽然回了神,定在了明易的身上,緩緩地眨了一下——大師兄為什麼有些高興?為什麼這高興偷偷摸摸的、不動聲色的,完全沒在他臉上看出來?
因為見不得人!
“大師兄,你幸災樂禍!”石映心站起來,對着明易的背影譴責道,“你看我不高興,你高興了!”
明易頭也沒回,語氣悠悠然地警告道:“我不是說了,不準照我?”
“……我沒照你,我看出來的。”
“你看我背影如何看得出來?”
“……就是看得出來!”
這撒謊的好習慣不知道和誰學的。
明易輕哼一聲,控制着寒竹劍陡然一轉,石映心沒有防備,“啊”了一聲,身子一歪,眼見就要站不穩,連忙往前一撲,扯住了明易的腰帶。
明易一吓,低頭看去,但石映心卻幹脆放棄了穩定身形的抵抗,兩隻手拉住他的腰帶,一起往空中倒去;她動作很快,明易本就分神控制着寒竹劍,确實沒反應過來,猝不及防跟着她一起倒了下去——
不知道死的笨蛋!
寒竹劍兀自往前飛了一會,忽地回過神來停住了,連忙沖下去找主人。
呼呼呼。
呼呼呼。
風吹得石映心的耳朵好吵,灌入她的衣領裡冷飕飕的,不過很快就有溫暖的觸覺,是大師兄抱住了她;石映心擡頭一看,瞧見大師兄垂眸看她,眼神比風更冷。他撇開視線掐了個決,二人就漂浮在空中,寒竹劍又來到了腳下。
“安分點。”他拎着人放到劍上,語氣聽着有些咬牙切齒,“若有下次,我便由你摔下去、粉身碎骨,再也拼不回來。”
什麼“碎”“拼不回來”的,這話簡直是駭鏡聽聞!
石映心的小心髒都顫了一下,本想不服氣地說“明明是你先亂飛”,但人在寒竹劍上,又自知沒底氣,便嘟了下嘴坐下來,撇過頭不應聲。
明易看她一眼,轉身繼續禦劍。
大師兄好讨厭。
石映心瞥了眼那個高挑的背影,心中悶悶地想。
有什麼辦法能教訓他呢?
可她現在人微法弱,學識淺薄,真是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郁悶得很!
摸摸胸口,像是心上長了香菜,好不舒服!
她看着劍下的風景,天色已然昏暗,隻能瞧見山與殿宇模糊的影子。石映心雙目發直、出神地想,師父誇她天縱奇才,師叔說她天賦異禀,這些話她也沒少在别人誇大師兄的時候聽到過。所以她和大師兄究竟誰更厲害一些呢?
也許旁人也說不準。
不過這又何妨?她無所謂輸赢勝負,不懂得成王敗寇,隻知道有人讓她不高興了,那她便要讓對方也不高興。
照人照心,愛恨恩仇,如何相抵?
人人都會自食其果。
大師兄,你也是。
*
七年後。
“今日去黑竹林的是誰?”
“好似是輪到莫默師兄了?”
“哈哈!那我猜,不過半炷香便要回來了!莫默師兄就知道使小聰明,這會怕不是又要裝崴腳了躲過一劫?”
“近日天色多變,我猜是要說染了風寒頭疼!哈哈哈哈!”
“嗐,陳久師叔是把我們當妖鬼整,歸壹派的弟子中,能和映心師妹過上幾招的也隻有明易師兄了,可他下山還未歸來,可苦了我們呦!”
……
黑竹林。
莫默捏了隐身訣躲在竹子間,風過兩鬓,臉頰泛癢,愣是不敢撓一撓。
好癢,可惡的風!
随風而來的還有一女子的朗聲:“莫默師兄,别躲了,快出來吧~大不了我讓你三招,不叫你回去丢了面子,好嘛?”
她聲音輕快活潑,明面上的善解人意,細聽似乎有些嘲笑之意。
莫默閉上眼睛,汗水劃過他的眼皮,像是流了淚一般,他縮了縮肩膀,抱着劍一動不動。
好害怕,可惡的小師妹!
見他沒回聲,那女聲強硬了一些:“師兄,你出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