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種種,難道不是在說明一件事:濕婆女的确是青溪,而桃夭……卻是濕婆女的孩子,濕婆女出于母愛,才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回桃夭?猶記得那則傳聞中,雲白曾與青溪徹夜纏綿,緻使她懷下一女,也不無可能。
隻不過……按那傳聞中,青溪分明已被上一任濕婆女打死,又怎會複活?更怎會繼承濕婆女族長之位?
因而疑惑尚存,不知事情全貌,蔔幼隻道三個字“那為何”,便即忍住後話,以免揣測之言冤枉了濕婆女。
過得片刻,隻聽濕婆女道:“青溪已經死了。”
短短六個字,蔔幼卻聽出了一種怅然之感,道:“這……”
她在心中把話說完,有道是:“往日不可追,天下無悔藥。”
正想着,這時,忽聽溫火火驚奇道:“你們看,那有東西!”
順他指向,蔔幼果然發現有一龐然大物,隻是這東西置于戈壁一角,長滿了海草青苔,好似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加之暗夜昏沉,才沒讓她及時發現,當下急忙奔了過去,“咱們去看看!”
待到近處,借着幽冥藍火,幾人才發現,原來,這是一艘十餘丈長的巨船,可做航海之用。
蔔幼提足躍上,翻了個筋頭,穩穩落于甲闆之上,遊目四顧,發現船上曆經風吹日曬,又經海水沖刷,早已陳舊腐蝕。走進船室,亦嗅到一股腐潮之氣,隻是視線昏暗,不見全貌,于是蔔幼召出幾道火符,揮向四處。
但見幽幽藍火之下,船艙内鋪了厚厚的灰塵,蜘蛛網也挂滿了各處,顯是廢棄已久。再往深處走,左艙室内羅列着許多箱子,打開一看,盡是一些盆器衣物等日常用品,還有一些腐爛的食物殘渣。而尾部的填料室中,堆滿了煤炭和木塊,似是尚未使用。
蔔幼心道:“這船是人造出來的,船艙裡又有人用的東西,看來這大陸上應是有鄉民,隻不過這麼一艘大船,裝滿了這麼多東西,還沒用就被廢棄了。”這麼一想,倍感惋惜。
她在船中轉了一圈,躍落地面,正準備再看看這船身外圍,然而餘光一閃,忽的頓住,暗叫不好,回眸望去,心下又是一沉,在附近左奔右突了一陣,直到溫火火喊道:“你幹甚麼呢!”才堪堪停下來,喘了幾口氣,道:“不見了……”
溫火火:“什麼不見啦?”
蔔幼:“濕婆女族長和李大人,不見了!定是濕婆女族長趁我們不注意,把李大人帶走了!我擔心李大人的安危……”左右一看,道:“我方才巡視一圈,發現進入大陸内部有兩條路,咱們分頭找人。火火,你年紀小,這陸地屍氣又重,不知藏着什麼邪祟,不如跟我一起……”
沒說完,便聽兩個字——
“不行。”
“不行。”
吾愛和溫火火竟是同聲答道。
蔔幼心知吾愛總與自己形影相随,從未分開過,乍一分開,定是不習慣,然而,她解釋道:“這島上危險,火火他隻是一個小孩子……”
又是沒等她說完,吾愛便把頭轉向另一邊,一副“吾不聽”的樣子。
溫火火則嫌棄道:“诶诶诶,小姑娘,你說誰是小孩兒?我看你年紀比我小吧。這樣吧,妹妹,你跟你的屬下互幫互助,一起走一條路,小爺我呢,自己走一條路。咱們比一比誰先找到人!嘿嘿!”說罷,迫不及待冒險一般,人影一閃,便已風風火火沖将出去。
事已至此,蔔幼也不多耽,對吾愛道:“咱們也走吧!”攜了吾愛的手,提足如風奔出,前往大陸腹地。
此時風雲快速湧動,絲絲霧霭撩過蒼月,露出殘缺的玉盤。
月輝灑落大地,砒了一層冷白、孤寂的霜。
二人匆匆奔行在月色中,不過多時,便來到了村莊口。然而,蔔幼卻越發心慌,但見前方有一排排房屋,攏在一團黑影中,不見燈火,更不聞聲息,難道……居民們都睡了麼?
她踱步進了村莊,就近推開一扇門,隻聽“吱呀——”一聲,木門老舊,發出軋軋聲響,回蕩在空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門闆上積灰灑落,落在她頭發上之前,被吾愛擡袖擋住,盡數揮落。
踏入屋内,一股黴潮味撲面而來,蔔幼嗆得一手掩口輕咳,另一手召出火符,照亮屋内。但見屋内空空,布滿灰塵,顯然,已很久無人居住。
她不多逗留,很快踱出門去,向右折彎,待去鄰舍看看,卻腳下一痛,竟碰到一個硬物,低頭一看,心中登時一沉,就着凄涼月光凝望一眼。
隻見一個土垛上,立着一道……墓碑。
這墓碑是用木頭所制,鋸成了萃塔婆的樣式,其上刻着字,寫明何人之墓,立于何時。至于“何人”,想必正是屋主;而那“何時”,卻是在一百年前。
這時,吾愛道:“大人請看。”指向鄰舍屋外。
但見屋外一旁,同樣立着一道墓碑,蔔幼大步過去,借月色一看,亦是寫明何人之墓,立于何時。再推開門一看,屋内同樣空無一人,廢棄已久。
這時,吾愛又道:“旁邊的門戶也立着墓碑。”
蔔幼眼底微沉,雙袖一揮,嘩啦啦啦……百餘張火符飛向四處,依次排列在整條街道兩側,将四處照得冷寂幽森……
在冥冥藍火的映照下,她快速沿街奔行,左右張望,停下來時,呼呼大喘,汗流不止。吾愛過來,為她輕輕扶着背,道:“大人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
蔔幼呆呆望着整條空蕩蕩、死沉沉的街道,啞聲道:“每家每戶門前,都立着一道墓碑,而墓碑上的立碑時間,皆是一百年前,何以在同一個時間,死掉這麼多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裡……”
她喘了口氣,才道:“這裡,曾發生過大規模的集體死亡事件。”
想到什麼,她足底一蹬,躍至上空,俯瞰全貌,發現整個水鄉村莊都靜悄悄、灰沉沉的,不禁心中一痛,躍落地面,失落落道:“很可能……整個水鄉的鄉民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