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勢有增無減,風聲雷聲落雨聲,豆大的水珠撞擊在窗玻璃上,敲打出驚魂的節奏,陳修成呆坐在餐桌前,等待審判,局促不安。
“沒事,你繼續說。”吳進山望着他,寬慰道,“林教授嘴很挑,然後呢?”
“然……然後……”陳修成卻不知道該往下說什麼了。
吳進山含笑望着他,對他眨眼示意:“林教授平時很兇,知道一下她私底下什麼樣,開心一下也不錯。”
“你也覺得她兇啊。”陳修成終于重新提起精神,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長年迫于一家之主的權威下,他一直敢怒不敢言,現難得在吳進山這裡找到認同感,就差拍手叫好,直誇對方有眼觀!
“嗯,罵人特别狠。”
“你被她罵過嗎?”
“當然,林教授可嚴厲了,在她的課上絲毫不能出錯,剛入學那會兒,我們都被罵慘了。”
“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陳修成興奮得直拍桌子,已把剛才的擔心忘到九霄雲外,肆意幸災樂禍起來。
“不過現在還好,至少我掌握了訣竅,可以少找些罵。”吳進山繼續說,“其實林教授在課上也有提到你,說我們死氣沉沉的,但她有個兒子特别活潑,要是來上課,肯定不會悶。”
“啊哈哈哈哈,我要真去了,她可能會被我氣到爆炸,一整節課都專注于罵我,也算是不會悶了。”
“林教授隻是想你了。”吳進山輕聲附和着,想着自己可能也一樣。
有時候一個人,你也不是真的讨厭。他在你身邊鬧騰,你嫌煩,哪天不在身邊了,又會想念,後來才慢慢發現,其實是喜歡。
“你母親是動物醫學的教授,你怎麼學麻醉?”
“這……說來話長。”陳修成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一來他是不想在學院裡遇上自己的媽,二來也隻是跟林女士怄氣,“你不知道,我媽之前一直在我耳邊唠叨,說我讀什麼都不要學麻醉,說我這性格也不了學麻醉,那我肯定是要去學了嘛………”
吳進山了然,對着他點頭輕笑。
“你不吃了嗎?”陳修成指着他面前剩下的半碗酒釀。
“不了,太甜,還是吃不慣。”
“那我吃掉好了。”
吳進山以為陳修成會換一副碗勺,不料端過他的碗,竟就着剩餘的酒釀直接吃完,動作自然到讓他産生樂一種不可思議的錯覺,好像他們已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家人。
“我臉上有東西。”陳修成問。
吳進山指了下額角的方位:“眉毛上有粒飯。”
“怎麼飛眉毛上了?”陳修成趕緊往自己額頭上扒拉幾下都沒找着東西,吳進山伸手過來碰了下就有了。
他瞪着吳進山手指上的糯米粒,又瞧了眼對方另一隻手上正在撥的白粽,恍然頓悟:“是不是你剛放我眉毛上的。”
吳進山裝傻:“啊?沒有啊?”
“打你跟你說!”陳修成笑起來,佯裝要打他,收拾起餐桌上的碗盤,溜去廚房洗碗了。
吳進山獨自坐着又吃了兩粒白粽填肚子。
陳修成洗完碗出來沒看見人,尋至客廳,發現對方躺在沙發上,像是睡着了。
電視還在播放晚間新聞,他輕拿起一旁的遙控器,把節目關掉。
吳進山沒有醒,他枕靠在沙發的扶手上,一隻手臂覆蓋在面部,擋住了大部分視線,但呼吸均勻,嘴角平整,半邊手腳自然垂落,似乎睡得很沉。
陳修成趴在沙發的靠背上,歪着腦袋端詳着吳進山手臂之下露出來的面頰稍顯潮紅的顔色,想探探他的額頭,确認對方有沒有發燒,或者手還痛不痛,想給他的左手重新包紮傷口,又擔心把吳進山吵醒,更害怕對方不需要。
縱使擔憂是沒有用的,沒有必要的,是一廂情願的,吳進山也已經成為他心中斷不掉的牽挂。
他會因為吳進山幾句不好聽的話生半天氣,也會因為吳進山逗他玩兒而開心一整天;看不見吳進山的時候會擔心,見了面又無所适從,很多話想說說不出口;在一牆之隔的夜晚會偷偷想他,時而埋怨對方不懂自己的心。
正對着沙發的電視,黑色屏幕上映照出自己的臉,陳修成搖晃了兩下腦袋,活動了一下肩膀,擠眉弄眼地展示了幾個表情,忽然靈機一動……
“你喜不喜歡我啊?”
他雙唇翕動,輕聲說道,像在對着鏡子做告白練習。
“喜歡的話,我就是你男朋友……”
想着反正吳進山睡着了也聽不到,便勾起嘴角,大膽道:
“你可以随便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