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想到她如此麻煩,動作一僵,勉強牽制住她的胳膊,五指張合間透着笨拙的克制,語氣不自然道:“莫、莫要亂動。”尾音打着旋兒往上升,底氣不足。
少年聲音幹淨清透,隔着面巾帶着些許沙啞。
餘光裡,玄色面巾下透出半截耳尖,紅得滴血。
祁悠然察覺到一絲異樣,故意踉跄半步,少年慌忙撤手去扶她。她趁勢擡眼看去,另一名黑衣人竟輕松制住了宋妙儀。
看樣子不像劫持行兇,倒像……過家家。
她眯起眼睛,心裡卻松了一口氣,忽地卸了力道。應該不是那些人。
接着,她便看見顧濯同宋觀夫婦匆匆趕來。
她身後那黑衣人似是歎了口氣,下了好大一番決心才緩緩開口,發出磕磕絆絆的質問,活似學堂蒙童背《千字文》:“顧……顧世子,這兩個……這兩個女人隻能活一個,你……你選誰?”
“噗嗤——”祁悠然沒忍住,“小郎君這話本子是從哪裡淘來的?”
“你……安靜些,不準笑!”她身後的黑衣人少年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呵斥。
祁悠然懶洋洋打個哈欠,若不是顧及這位殺手少年的顔面,她甚至想伸個懶腰。
“我一深閨婦人就不說什麼,妙儀小姐可是在邊關懈怠了?功夫退步不少啊,連這兩個三腳貓功夫的刺客都招架不了幾回合,輕而易舉就被制服了。”她輕描淡寫地拱火。
輕飄飄一句話,惹怒了三個人。
“我宋家的女兒就用不着郡主你操心了。”杜茯苓冷冷開口。
哦,還惹了一個。
杜茯苓看向顧濯:“濯兒還不快選?”
“夫人,你怎麼也跟着他們鬧?”宋觀撫額長歎,他瞪着女兒,“你們在玩什麼把戲?快放人!”
奈何沒人聽他的。
“苓姨……”顧濯無奈看她。
祁悠然一副看好戲的心理,甚至覺得場面不夠亂,往裡又添了一把火。她倏地變了臉色,蹙眉凝眸一條龍,指尖輕撫平坦小腹,哽咽着開口:“夫君……我已有孕在身。”
“什麼!你……你們……”比顧濯更驚訝的人大有人在,宋妙儀也不管身後那人,驚聲高呼。
“濯兒,她說的可是真的?”杜茯苓震驚地看他。
“……”顧濯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夜風吹得久了,祁悠然忍不住又咳嗽起來。她身後的黑衣少年身體更緊繃了。
猶豫半晌,他放下劍,故作深沉地開口:“你……你且走吧,小爺我不欺負孕婦。”
“我不走。”
“什麼?”那少年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不走。”
“?”
愣神間祁悠然擡手扯落少年臉上的面罩。
那是個看上去不過十八九的少年,眉眼間英氣勃勃,目若朗星。動作間驚得他鼻梁處小痣微微發顫。
“你做什麼?”少年捂臉間急退半步,嗓音劈了岔。
“謝将軍的二公子謝珩?”
“你怎麼知道?”
“本來不知道,現在确定了。”
“你……”
“那另一位便是三公子謝瑄了。”
祁悠然沒再理會那少年,踱步到宋妙儀面前,閑閑撥開抵在宋妙儀喉間亂顫的劍身:“鬧夠了?”
“你在說什麼?”宋妙儀心虛地偏過眼,不看她。
“今日無人,也就任你同這兩人玩過家家把戲。該罰還是要罰。”祁悠然居高臨下地看她,“你是主犯吧,在院子裡跪一個半時辰,另外兩個跪一個時辰。”
“祁悠然!”杜茯苓眼風掃向她。
“劫持皇封郡主該當何罪?若有他人在場,傳到陛下耳朵裡他又會怎麼想?你鎮北侯有幾條命來抵?”祁悠然厲聲質問。
“郡主說得是。今日小女唐突,本侯代她向郡主賠罪。”宋觀沉聲應下。
祁悠然略過衆人,走到顧濯身側,在他耳畔開口:“顧濯,我是陛下親封的郡主,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你隻能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