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死了就能想起來了。”他冷哼一聲，剛要動手。又見裴辛豎起手掌，是停止的姿勢，鐵頭人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就見他抓着佩刀的皮套，扣來扣去。
他一個現代人雖學過些格鬥技巧，但冷兵器還是第一次接觸，擺弄了半天，才發現佩刀上有一處暗扣，難怪他怎麼也拔不出來。三怵中的老大與老三對視一眼，若不是半個月前才被這位氣吞萬裡如虎的豪傑英雄抓捕，他們還以為這是個從未碰過刀槍的常人。
“小心有詐。”老三點點老大的胳膊，手伸進懷中摸住雷火彈，隻等他們打起來。
“這是發生了什麼？”她不過才挂機10多個小時，裴辛從哪惹出這麼一群深仇大恨的仇人？算力勉強從收束程序中擠出一部分，掃描過當場，最後停在鐵頭人身上的刺青“蘇力德。”
“蘇力德？”
“看來你終于想起來了。”鐵頭人哈哈大笑起來，銅錘揮舞，碰到的桌椅全化為齑粉“當年你打掉我半邊面目，使我終日苟活在這面具之下，我無一日不想複仇，你今日殒命，就怪你當初未能殺死我吧。”
“蘇力德是蒙古信仰中的神矛，起源于成吉思汗。也是蒙古的戰旗，通常由最勇猛的戰士守護。”她停頓，算力絕大多數被占用，不然她實在要幸災樂禍一下。隻能從網上搜索一些比較傳神的話傳達給他“你可不要死掉啊，混蛋。”
“嗯？你從哪裡學到這種中二的台詞？”
“你是個混蛋，而且我希望你能把芯片帶回來。”這句話應該沒有問題吧？但她目前的算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她去想這些複雜的問題了。
他撇撇嘴，決定還是先不理這個人工智障，面對眼前肌肉虬紮壯碩無比的男人，他承認确實壓迫力十足，但他仍是聳聳肩“不好意思，我确實不知道你是誰。”
“死了就知道了。”他不再廢話，身體像是炮彈一樣沖了出來。空中的飛蝶被他帶起的渦流震顫起來，裴辛眼前仿佛蒙上一層瑩瑩的綠光，是芯片，男人的動作也慢了幾個度。雖做了心理準備，可依舊有些忐忑，碩大的銅錘頃刻直抵面門，他抽出刀刃橫亘在身前，帶着破空聲和金鐵交鳴的聲音，他隻稍退了一步。這是他不敢以命相博，未盡全力的狀态下？無論速度或是力量，他都足以碾壓對方，心中也平靜下來。
老二松開男孩的脖子，一推他的後背，急促的喊了一句“跑！”
男孩猶如離了弦的箭一般，飛奔朝外，林友張開臂膀，卻不料男孩錯過他跑出廟去，急得男人大喊“兒子！”
扒住門就要去追，被裴辛一把拎住後領，一腳蹬在鐵頭人落下的大錘上，一邊陰冷的朝向林友“我讓你走了麼？”
鐵頭人此時越打越是心焦，繞是他銅錘舞的密不透風，也悉數被裴辛擋了下來，他如同戲耍他一般，隻防守，始終沒有反擊。
“裴辛，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看不起我！你既然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不然我一定要讓你後悔終生！”
還有人上趕着送死？他一個生活在平和年代的現代人隻是還沒做好殺人的心理準備，但裴辛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右手朝下，一把将林友掼在地上，一腳踹在鐵頭人手腕上，使他噔噔噔的後退。
“裴大俠，我也是迫于無奈…”林友已經頭破血流，告饒的朝着裴辛開口，一旁的三怵卻已跑出屋外，手中握着雷火彈高喊“裴辛，鐵頭人，三怵受你們諸多照顧，便在此一并奉還了。我們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當然是你們能活下來。”二字胡抓着淩空的鈎索，手中捏着一顆雷火彈，猛地朝下扔去，三人抓着繩索從天窗跳出。伴随着火線呲咧的燃燒聲，在場的幾人才反應過來，剛想朝門外跑去，爆炸聲便已經響起，本就搖搖欲墜的廟宇頃刻垮塌，滌蕩起漫天的煙塵。
“我們兄弟報此大仇真該好好喝上一場。”二字胡男人眉宇熱烈，卻被為首消瘦的男人制止“也不知多久元軍就會南下，别耽擱，我們盡快離開。”
幾人點頭正要蕩着繩索離開，那廢墟中一道壯碩的身影騰的冒出來，是鐵頭人，身上血迹斑斑卻并無大礙。三人的面色又登時陰沉下來。
“草，這都炸不死！”
“走，我們不是對手。”老大攔住身後的兩人，一蹬牆壁，蕩到附近的屋頂上，那片廢墟又嘩啦嘩啦響了起來。是裴辛，他衣服淩亂，透過陽光，能微微看清他蒼白的肌膚，傷都沒有…
“收束程序還有三分鐘，你再堅持下，我就能用分析程序幫助你解決困境了。”
“把他們全殺完不就解決了？”男人陰冷的回應着諾倫，他可不是為了做好人好事才跟着林友來這裡的。想起以往，還有現在的種種，他胸中的憤怒像是即将爆發的火山。
“但是由此引發的蝴蝶效應不是你，甚至是世界能夠承擔的！”
“毀滅世界麼？”他輕笑，将臉邊的灰泥擦掉“我一直有這個想法。”
裴辛不再理會諾倫的呼喚，奮力将埋着的雙腿撐出來，又感覺右手沉甸甸的，一使勁，是奄奄一息的林友，那原本跑遠的男孩又折返回來，看到自己的父親，淚眼婆娑的大喊“爹！”
林友強撐着身體，想跟兒子說些什麼，嗓子一熱，隻噴出一口血水。一陣整齊的隊列聲響起，是郢州的戍卒到了，男人灰慘的臉上才露出一絲喜色，裴辛的注意力被身後的士卒吸引，卻沒料到鐵頭人已經再度提起巨錘，口中怒吼“裴辛，去死吧！”
壯碩的身體猶如風車一般，帶着滿腔的仇恨，掄圓砸向裴辛，男人聽到腦後呼嘯的狂風，剛想轉頭…
一道身影猶如斷線風筝一般，飛了出去。是剛剛趕到的呂甯易，漫山遍野的蝴蝶在飛散的血液中猶如嗅到花香，翩翩的飛舞過來。女人甚至已經無法感受到被擊中的半邊身子，眼前是混沌的黑暗，還有嗡嗡的雜鳴，腹部的傷口再度撕裂了，甚至能伴随着流出的血液，感受到生命的倒計時。
但她卻無對死亡的驚懼，這個殘酷的世界或許真的是樊籠。從奮不顧身為裴辛擋下攻擊那刻開始，她想她就明白了，這裡便是她的命定之死。
鐵頭人一時愣了神，怎麼又是她？幾次三番的壞他好事，就算是上面的命令，他也顧不得了，兇光畢現，一握銅錘，就要徹底結束女人的性命。
那為首的尉官見人扔在行兇，手臂一揮，身後的官卒齊齊搭弓，頓時箭如雨下，插在鐵頭人身上，又讓他增添幾道傷口，還有些箭矢朝向裴辛，被他一一格擋。
“放下手中武器，否則格殺勿論。”
不是林友，他或許還是個普通人，對世界還未失去希望的普通人。你曾經殺死了那個天真的裴辛，那今日便用你的性命償還吧。他一咬牙，佩刀電光一閃，林友的心口血如泉湧，他似是知曉這結局一般，掙紮着爬向他的同僚們，拼盡力氣喊出一句“照顧好我兒子…”
這一刻，狂風驟起。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蝴蝶，鋪天蓋地，天色也暗淡下來。鐵頭人知道今日再無複仇的希望，趁着士卒被吹得人仰馬翻的時候，扒拉住牆壁。一躍消失在屋檐之上。
“你改變了時間線，已經遭受到因果律的排斥。這次穿越要提前收場了。”諾倫的聲音再次清晰起來，男人卻無所謂的聳聳肩，這不是件好事麼？
蜂擁的蝴蝶再次将裴辛包裹，他的身體半透明如同綠色編碼一般，朝着整片天地擴散。
“抓人！”風雲消散，尉官顧不得穩住身下的馬匹，便高聲呼喊。場中站立的僅剩一人。
裴辛身間環繞着蝴蝶，在他彎腰半跪的時刻，瞬間消散。
“呂甯易…”
女人的鮮血染滿素色的衣衫，她的眼前仍是模糊一片，可哪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她絕不會認錯“裴辛…”
……
“收束程序結束，結束電力占用。”諾倫将線取回，這座辦公室内出現一團蝴蝶包裹的漩渦，遠邊的城市一排排亮起燈光，那團漩渦也逐漸消散，裴辛站立在正中，而全世界的實時信息像被撥弄了儀表盤一般，瘋狂改動。
“美股熔斷…”
“經濟危機…”
以及對未來世界産生多米諾骨牌的那件大事。
“遠東戰争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年…”
遠東戰争提前了整整四年，即在下一次平安夜到來時，核戰争就會伴随而來。時間線已經無可避免的被更改了，駿易大廈，這座山城最高的建築，諾倫站在最頂層俯瞰人類文明。
駿易的貨款……
公司負債……
小溪村……
無法觀測的時間奇點，拖拽着所有質量墜向最深處。
世界再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