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八日,月換琴學院解封了。在新生試煉内發生的慘痛變故通過全息電視傳到了聯盟的各個星球上。那些死去學生的家人收到了遲來的死亡通知。
顧湖青帶着自己的小隊離開了。與他一起離開的還有塞倫。
但令人意外的是,軍區收回了調查令,司法部後續也沒有再介入。在月換琴學院的調查報告上,僅僅詳細報道了變故的過程和細節,人員的傷亡情況,對于原因一欄,卻堂而皇之地寫着“原因不明”。
并且,在下方還有軍區給出的消息,赫然又是一則招生宣傳。短時間内,這已經是從黑欄線傳來的第二條意義不明的通告了。
外界的喧嚣和風雨無阻校内日程的恢複。各院系的課程還在正常進行着。
瑟爾夏和頌白時在身體恢複後也回到了課堂上,伊安瑟教授倒是說到做到,沒有讓他們交萬字心得報告。對于其他人的詢問,二人自然也是緘口不言。
“我跟銘文系的納什教授聯系過了,到時候會有人來接引。”
這是來自風人言的消息。
日月落坐在病房的小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她看到學生的來來往往。覺心系的制服偏繁複,白條紋從衣領處延伸,一直到燕尾下擺,其标識是一片清透綠的銀杏葉。而賽格系的制服普遍更為緊緻,深棕色的腰帶沿着腰部蜿蜒,标識是橙紅色的龍舌蘭。至于銘文系……
除了中了她的取物咒的男生,她似乎還沒有見過第二個銘文系。銘文系的衣服整體色調偏暗沉,前胸後背處卻是一片月白,似乎是為了凸顯那一朵深郁色的黑色郁金香标識。但她更喜歡郁金香學院的院服,隻有他們的衣服袍袖寬大,松弛得像一片大梧桐葉,而且在兩擺處還有深口的口袋。是她熟悉的風格。
頌白時說,聯盟的七所星際學院裡,已經有五所将銘文系撤銷了。目前還保有銘文系的,也就隻有泗淮星的月換琴學院和中央星的璇時界學院。即使是在月換琴,郁金香學院的學生也依舊是最少的。
但她根據頌白時給出的信息,能夠大緻得出一個結論:她現在所在世界的銘文系,與栖鴉谷的巫師之術,似乎是一脈相承的。能夠駕馭咒素依舊是少數有資質之人,依舊會有咒文課,會和各種生物打交道,也會在器物上下禁制術。
他在談到郁金香學院的課程設置時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不等她詢問,他已經不着痕迹地轉移了話題。
這樣也好。日月落邊發呆邊想。她雖然沒有了咒力,但卻依舊留有以往的知識,說不定她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草藥學專家,或者是出色的動物飼養員。
笃笃。有人敲門。
日月落下意識以為是塞倫回來了,然而門打開,進來的卻是校醫應酌。他的樣貌一如既往的清爽俊秀,鼻梁上卻少了那副纖細的眼鏡。
他如往常一樣跟日月落自然地打招呼,“聽說你已經成為郁金香學院的學生了?看來以後我們以後要打交道的時間還會很長。”頓了頓,他又開玩笑,“以後多多關照啊,新生。”
日月落站起身,也笑了,“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關照,應醫生。”
她有些猶豫,應酌看出來了,“你的看護人塞倫已經離開學院了。她去了黑欄線。”
說到塞倫,他的嘴角似乎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立刻掩飾性地揉了揉自己的臉。
于是日月落立刻想到她聽到塞倫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她要去揍個人。難不成……她不由更仔細地打量起應酌來,但他看起來好好的,一點也不像被人揍過。
隻是沒想到那就是她跟塞倫的最後一面……她其實很喜歡這位看護人。
“咳咳……你來的時候應該也沒什麼東西?如果收拾好了,就前往學院報道吧——郁金香學院來接你的學生已經到了。”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的話,一名個子高挑的少年此時才從門外走了出來。他的膚色白皙,笑眸彎彎,一頭燦爛的金色頭發如細絲一般柔軟。他對日月落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應醫生說得沒錯!準備好了我們就走吧?”
他對她眨了眨眼睛,神情自然,對她右臉上的血色痕迹似乎全不在意。
日月落對他也笑了笑,卻轉向了應酌,語氣很認真,“請問,我換下來的衣服……還在嗎?”
她那身黑袍早在逃難時就已破爛不堪,恐怕還染上了煙灼味和血腥氣,像一包黑色的破布,可是,那也是她唯一有的還和栖鴉谷有關的東西了。
應酌仔細想了想,“塞倫應該是将它放在了自潔處。伊萊斐,你待會兒帶她去一樓看看吧。”
“好的小應!我會的!”
“小應……”應酌嘶了一聲,伊萊斐卻已經笑着握住了日月落的手腕,拉着她跑了起來。
“快走快走快走,不然小應又要罵我了!”
他的手指溫暖,覆在她冰涼的手上,居然有幾分灼燙的意味。他拉着她在走廊上邊笑邊跑,日月落看着他的背影,荒謬地生出了錯覺——仿佛前幾天快要死掉的那個虛弱的人并不是她。
仿佛她又回到了小時候,甜朵朵在前面跑着,笑聲很是響亮,而笨帽子落在最後,一邊努力跟上一邊央求她,【日月落,你能不能拉着我跑啊?我好累……】
【笨蛋,那是因為你太重啦!小妹别聽他的,我帶着你一起跑,跑得快快的!】
然而心髒跳動的聲音越加清晰,她感到了熟悉的眩暈,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前面的人卻恰在此時刹住了腳步。
伊萊恩回頭,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忘記了你還是個病人。”
他的笑容如此坦蕩,日月落卻覺得他完全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