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落看着他,他笑眯眯的,像是無害的美麗人魚。他對她慢慢開口,語氣涼得像草葉上的霜雪。
“不然,我隻好也把你殺死了呢。”
她聽到了零碎的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側,走過來了幾個穿着深藍制服的男人,她知道這是校園的安保隊伍。
為首的是一個眼神冷酷、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沒有看地上的克裡斯,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日月落身上,出口卻并不嚴酷,意外的冷靜。
“是你傷了他?”
日月落搖頭,“不是。”
他又擡頭看向洛禮斯。洛禮斯正靠着牆,看起來柔弱可憐,“對不起先生,是我。我讨厭看到他欺辱學生,可是我沒想殺死他,真的。我沒有。”
隊長看了克裡斯一眼,語氣冷硬得像石頭。“他沒死,但你必須跟我來一趟。還有你。”
這是指日月落。
于是他們兩人都被帶走了。地上的克裡斯也被擡走了。血迹也被他們清理掉了。現場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等做完記錄之後,日月落走出警司所的審訊室,她回頭,看到洛禮斯對她揮了揮手,臉上帶着快樂的笑容,像是跟家人告别的、一個人去往新世界的小孩子。
她斂下眸。
“日月落!”
然而剛踏出大門,就聽到有人在叫她。語氣很是焦灼,看樣子是一直在為她擔心。
她有些意外地看過去,“應醫生?”
是應酌。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其實也沒幾天,他這次倒是換了一副新眼鏡。應酌快走幾步,仔細看了看她。他看到她臉色好了不少,最起碼比最後一次見到她要好一些。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唉。”
他的這聲歎息裡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日月落不明所以,“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有事?”
畢竟快要死掉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個克裡斯。
應酌詫異地擡起了眼眸,“克裡斯不是要難為你嗎?他真是……我看他真是發了瘋,居然真的會對學生出手!”
他早知道克裡斯和那些校委會的老貴族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從他讓塞倫将他和南星丢出校醫大樓之後,克裡斯就開始伺機報複。他也算是風紀的一份子,往常就讓學生恨得要死,從那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地找茬,沒想到今天竟然直接對學生出手了。
還是在那個臉色慘白的男生來校醫室找他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件事。那學生還提到了一個臉上有玫瑰烙印的女孩,他擔心克裡斯還會對她出手。應酌立刻就意識到了他說的女孩是誰。
豈止。要是克裡斯偶然發現,日月落正是老貴族們想要揪出的替死鬼、是害得他被丢出校醫樓的小綿羊,他會對日月落做什麼就不好說了。
幸好。日月落看起來不像是受了傷害的樣子。
但他看到面前的紫眸少女似乎有些心神不甯,于是詢問道,“你怎麼了,身體還是不舒服?”
“不,我沒事,謝謝您。”日月落搖搖頭,看起來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詢問道,“那您還知道其他的事情嗎……比如,警務司的人為什麼會及時趕到?”
“我立刻就聯系了他們,畢竟克裡斯也是個A級的覺心系,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但他們好像當時就打算前往現場了,珀柏勞恩說了,他們從監控裡看到他對那個男生出手的全過程,但當你離開的時候,監控畫面卻斷掉了。他們擔心是他對監視器做了手腳——誰知道那個喪心病狂的家夥還會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日月落沉默。她不知道監視器的故障到底是克裡斯造成的,還是洛禮斯……她更傾向于認為是後者。
日月落忽然覺得有些疲憊。她對應酌勉強地笑了笑。
“真的很感謝您和塞倫一直以來的幫助,我沒事。不耽誤您的時間了,您回去吧。”
她沒了研究那芯片的興緻,她也不想去訓練室,她現在隻想回宿舍,埋頭睡一覺。或者不睡覺,僅僅是将腦袋藏在被子裡。如果沃爾芙絲在的話,她甚至想讓她再在宿舍裡施法,将宿舍變成黑得看不見手指的墳墓。
黑暗如水,日月落。她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她想藏進黑暗裡。哪怕隻是今晚。
“你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做嗎?”
應酌卻這麼詢問道。于是日月落擡起眼眸,靜靜地望着他,溫和地笑了笑。
“不,我沒什麼事情要做。”她想逃避,但不能不負責任地逃避。如果應酌有事情需要她協助,她當然要參與。
校醫笑了起來。清和而沉穩,相當可靠,但日月落卻覺得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
“啊,那很好。跟我來吧,我本來就有事找你。你的身體還需要做一次複檢。”
她頓了頓,應酌已經在往校醫樓的方向走了。她跟了上去,差點又讓眼淚掉下來。
“好的。謝謝您,校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