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天空砸下豆大的雨點，浸着A229臉上的血液，順着他的眼角滑落。

他突然想起來曾經與江安馨的對話。

【幼年期的他捧着小小的江安馨，有些天真的問她：“我可以信任你嗎？”

“不可以。”江安馨坐在他的掌心上，很平淡也很認真的再次強調：“你說過你不信任任何人。”

“我是A229，不是昆西，我可沒說過！”

昆西是誰，反正不是他。

幼稚的獸人以為這不過是他們日常的拌嘴。】

卻忘了在他一直不願承認的某個時刻，其實已經接受了自己是昆西的事實。

“跟他廢什麼話，A261，我們殺了他！”

“先别……A290，小心！”

——嘭！

——噗！

他不信任任何人，他隻是有時候害怕一個人，他怎麼可能真的将後背留給其他人，看着兩顆滾落的頭顱，A229默默閉上了眼睛。

最後一場考驗：無題。

“你隻要保證你團隊的獸人堅持到時間終了，他們就都能活下去，但若是你提前告知，那你們都将死。”

楚移臣在考驗的前一天來找A229，将一張芯片放到他手中：“你要知道，上層隻要你一人，如果你現在後悔，最後一場試煉你可以不參加，A229，他們的死活都将與你無關，你何必呢。”

“你确定想好了嗎？”楚移臣對自己最成功的實驗體始終存着一絲憐愛。

“我參加。”A229毫不猶豫應了下來，當時他還可笑的認為堅持到最後絕對沒問題，卻沒想到最終還是用到了楚移臣給自己的控制器。

“不要相信任何人。”

碾碎的芯片被雨水沖散，諾大的試驗場上最終隻留下五個獸人，而A229身邊沒有一個同伴，大雨沖刷着他的背脊，壓的他的雙腿發沉，再也堅持不住的他單膝跪地努力支撐着身體。

忽然，耳邊傳來細微的響動。

A229艱難擡頭，原本巴掌大的虛幻小人不知何時等比例放大，周身仿佛披着聖潔的月光，她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來，精緻絕美的臉上帶着他最熟悉的淡然。

“我是該叫你江安馨，還是寶貝呢？”

“江安馨。”

江安馨來到A229身邊，指尖拂過他汗濕的額發，那些沾着血沫的紅發黏在她掌心，像燃燒殆盡的火絨。少年的瞳孔裡映着她的倒影，卻比平時多了一層水光，像是即将熄滅的燭火前蒙了層薄紗。

A229的舌尖抵着上颚，将三個漢字的音節碾磨成蜜，那是他偷藏的、實驗室配給之外的“甜味記憶”，嘴角揚起的弧度劈開了常年凝結的警惕，露出犬齒旁未完全褪去的嬰兒肥。

像塊突然裂開口子的黑曜石，裡頭淌出的不是岩漿，而是十八歲少年獨有的、未經馴化的熾熱。

“能，抱一下嗎？”其實此刻的A229連擡胳膊的力氣都沒有，卻依舊執拗的看着江安馨。

漂亮的公主主動投入騎士的懷抱，雙臂輕輕托住他的後背，毫不在意他周身的髒污。

“我比他幸運，是我先認識你的，江安馨，你一直都存在在我的記憶裡，是嗎？”

氧氣艱難的湧入肺裡，喉結在血污中滾動，發出破碎的氣音，A229的下巴抵在江安馨的肩頭，視線有些模糊，周身萦繞着血腥味，但此刻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和。

“對，我一直都在。”

劇痛從胸口傳來，帶着他最熟悉的氣息，A229輕笑一聲，一手阻隔已經刺穿的利刃，一手緊緊的抱住江安馨：“哈，真好，你要記住……”

急促的呼吸噴在江安馨的耳後，帶着體溫的血珠順着她鎖骨滑進衣領，她跟A229之間的距離微微拉開，一滴液體砸在她的臉上，随後附上的還有一個滾燙的柔軟，輕輕抵在她的額頭。

“我是A229，不是昆西。”

“嗯，我知道。”

能量刃穿透肌肉的悶響像冬夜踩碎冰面，不斷嵌入，直至全部沒入A229的心髒。

A229的手臂如鐵鉗般橫在她胸前，刃口刺入他的小臂絲毫沒有觸碰江安馨的可能，可為什麼她的心髒也如此的痛呢。

精神力在眼眶發酸的刹那炸開。

淡藍色光繭包裹住兩人時，她看見A229後背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化，空間開始震顫，無數碎片從從完整的光闆上剝離下來，在光繭中化作金色粉塵，飄進A229逐漸渙散的身體。

這場漫長的夢境，終是走到了盡頭。

江安馨認識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他的名字叫A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