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峤輕輕碰了碰他筆直的鼻梁,見方以程沒有反應,他的膽子大了些,指尖順着鼻梁慢慢下滑,到鼻梁右側的小痣時停留了一下,最後停在嘴唇上。
謝峤忍不住輕輕按了按,軟軟的,還有點Q彈。
正想縮回手,手腕突然被牢牢抓住,方以程甚至眼睛都沒睜開,聲音在黑夜裡格外清晰,“好玩嗎?”
“我......”謝峤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方以程突然翻身壓了過來,近到兩人的睫毛幾乎要碰在一起。
謝峤想動又不敢動。
方以程又問了一遍,“好玩嗎?”
“還行吧......”謝峤說,“一般般。”
方以程似乎不滿意他的答案,“嗯?”
“好玩,好玩。”謝峤說話的同時,手慢慢從方以程的後腰往上遊移。
等方以程反應過來謝峤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
謝峤抓住方以程胳膊突然發力,趁他愣神的瞬間猛地翻身,兩人的位置瞬間調換。
謝峤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笑,“沒想到吧?”
黑夜中,方以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你赢了。”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暧昧,謝峤終于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個姿勢的危險性,在腦海裡拼命搜刮有什麼辦法可以緩解當下的尴尬。
于是他開始口不擇言,“願意說話就是不生氣了吧?”
方以程聲音低沉,“嗯。”
他們對視着,呼吸交錯着越來越近,在即将碰觸的瞬間,謝峤猛地偏過頭,“不可以。”
否則,方以程就真的走不成了。
他們之間也走不遠了。
方以程眼裡的光一點點黯淡,“睡吧,晚安。”
......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在後來無數個失去謝峤消息的日日夜夜裡,方以程反複複盤每個細節,試圖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迹。
高二暑假的尾聲,謝峤回青林之後,他們還是保持着平常的聯系。
高三開學後,方以程忙着辦轉學手續、寫推薦信、雅思考試、準備面試等繁瑣複雜的留學準備。
也許那個時候已經有了端倪,正式離開青林那天,謝峤平靜地、冷靜地給了他一個過于用力的擁抱,并且說自己要開始閉關沖刺,高考結束後再聯系,甚至約好暑假謝峤會飛去英國找他玩。
然後祝方以程未來在英國一切順利。
他當時沒有回頭,怕自己舍不得。
現在想想,如果那時轉身,說不定就會及時發現謝峤的不對勁了。
但是沒有如果。
高考結束後,謝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先是電話不接消息不回,顯示賬号已注銷。
後來,方以程輾轉反側從方婷口中得知,謝峤家已經把清北苑的房子賣掉,全家都搬走了,沒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方以程立馬買了回國的機票。
齊放抱着方以程哭了一頓,“他不告訴你也就算了,怎麼連我也一起瞞着。”
“......什麼叫也就算了?”
齊放吸了吸鼻子,“本來就是啊,我跟謝峤關系最好了。”
方以程問道:“他高考前有沒有什麼異常?”
“都快高考了。”齊放歎了歎氣,“就算真有什麼異常,大家都會以為是壓力太大導緻的,别說謝峤了,那段時間我們也沒幾個正常的,姜甯去了北京封訓藝考,茉莉總是失眠,把咖啡當水喝,許浩然扛不住壓力大半夜還在陽台偷偷哭,就連亮哥也跟蘋果姐分手了。”
最後,方以程給齊放留了新的郵箱地址,“如果有他消息,第一時間聯系我。”
齊放眼圈又紅了,“你也是。”
飛英國前一天,方以程特意去找了羅雲君。
當他問到謝峤的時候,羅雲君先是驚訝,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方以程很堅持:“學校不可能不知道畢業生去向,他總不能憑空消失。”
羅雲君輕咳了一聲,“你冷靜點,高考分數剛出爐,大學的招生工作都還在進行中。”
方以程的聲音在顫抖,“那謝峤考得怎麼樣?”
“找到謝峤後,你自己問吧。”羅雲君頓了頓,“但是老師也希望你認真想想,他費盡心思選擇消失,或許就是不想被人找到。”
方以程突然明白了,羅雲君是不會告訴他關于謝峤任何消息的。
準備走的時候,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張大信封,裡面是一張畢業照,“謝峤高考前交代的,讓我轉交給你,他說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青林中學2019屆高三文(1)班畢業合影留念。
方以程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中的謝峤,他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
陽光很好,而謝峤身上的光仿佛比旁人更耀眼些。
他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平靜,少了幾分肆意的飛揚,反而有點像剛來青林的方以程。
最後,方以程帶走了照片,留下了自己的新手機号碼,“如果有謝峤的消息,麻煩羅老師第一時間聯系我,謝謝。”
離開那天,方以程在機場的留言簿寫了一句話:“世界是個圓,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