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d Americano,double shot.”

方以程接過咖啡轉身時又看了他一眼，兩人正好對視上。

沒想到那男生竟然徑直走了過來，有些遲疑地試探開口，“方以程？”

“你是？”方以程愣住了，沒想到對方真的認識自己。

男生臉上瞬間又驚又喜，“我是宋澤鳴。”

方以程還是一臉茫然，“Sorry我實在想不起來......”

“宋宋！”他指了指自己的眼鏡，“我是宋宋！高一我們打過球。”

宋宋！居然是宋宋！

眼前的人和記憶中那張臉重合，方以程終于想起來了。

在異國他鄉，與熟人相見的緣分總是讓人格外感動，兩個人甚至擁抱了一會兒。

宋宋用力錘了幾下他的背，差點沒把他早飯給錘出來，“不趕時間吧？坐下來聊會兒？”

方以程點點頭，“好。”

兩人在咖啡店外面的露天位置坐下。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宋宋激動的心還沒平複，“上個月見到謝峤，他怎麼沒跟我說你出國了？”

方以程手一抖，咖啡灑了一大片在桌面上，他顧不上擦，“你見到謝峤？”

“對啊。”宋宋趕緊拿兩張紙巾，鋪在逐漸漫延開的咖啡液上，見方以程神色不對，試探地問道：“你們現在沒聯系了嗎？”

方以程語氣有些急切，“他在哪？”

“江州大學。”

江州！謝峤居然就在江州！

他們曾經離得那麼近，他差點就找到他了！

“我有個朋友在江大。”宋宋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我有事去找他，正好碰見謝峤，他跟我朋友同一個專業，當時謝峤趕着去拍東西，我們匆匆打了個照面，沒來得及多聊。”

方以程迅速抓住了重點，“他學的新傳？”

“對。”宋宋點點頭，“我本來也想考江大，可惜差幾分，最後去了江州金融學院，到時候再出國混個水碩也就這樣了。”

方以程問：“所以趁暑假出來考察考察？”

宋宋笑了笑，“也不全是，主要還是為了玩兒。”

“後面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宋宋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要不是我明天早上的飛機，今晚肯定請你吃飯。”

“留個聯系方式吧。”方以程掏出手機，“回頭要是......”

“回頭要是遇見謝峤。”宋宋自然接上話，“需要我傳達什麼嗎？”

“不。”方以程回答得很幹脆，“什麼都不用說，如果你再見到謝峤，跟我說一聲他的近況就好，我隻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宋宋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好的。”

.....

大二暑假，方以程回了趟江州處理公司事務。

他抽空去了一趟江州大學，暑假沒什麼人，整個校園空蕩蕩的，隻看見零星幾個留校的學生。

他沿着校園主幹道，從頭到尾逛了一遍，拍了很多照片，在腦海裡想象拼湊謝峤平時學習生活的動線。

回停車場的路上，經過一間白色的琴房，隐約聽見有人在彈鋼琴，正好是謝峤校慶彈的那首曲子。

方以程站在門外，安靜地聽完整首鋼琴曲。

彈琴的女生抱着樂譜出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同學，找人嗎？”

方以程突然開口，“請問新傳學院的男生宿舍在哪邊？”

女生指了指西區的方向，“不過暑假基本都空了。”

方以程點點頭，“好的，謝謝。”

女生望着方以程的背影，大聲提醒他，“喂！走反了！”

方以程沒回頭，隻是沖她擺了擺手。

第二天返程飛英國，機場留言簿那句話下面多了很多人的留言，都在問後面的他們有沒有再見面。

“後來的你們見面了嗎？”

“今天江州天氣不好，你們好不好？”

“見不到彼此的日子裡，也要好好生活好好吃飯！”

“如果沒有愛的話，江州到澳大利亞也太遠了。”

“淩晨的經濟艙，是我橫跨十二個時區，為愛沖鋒的功勳章。”

方以程捏緊手中的機票，拿起筆，最終又放下。

時間一天天過去。

房間那堵照片牆，關于謝峤的每一幀日常都沒有褪色，但那些曾經習以為常的相處，終究抵不過時光長河，它們很快就被沖刷成零星的片段，不再是生活的全部，而是變成了曾經的一段記憶。

方以程像守财奴一樣抱着這些記憶碎片，一遍遍重溫，以此熬過在異國他鄉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有時候醉意上了頭，他發誓再也不想見到謝峤，但很快又反悔，再重新發誓一定要找到謝峤，把他藏起來，讓他隻屬于自己一個人，讓他明白什麼是背叛的代價。

然而宿醉清醒後，他又悲哀地意識到，也許謝峤早就淡忘了自己，他隻希望謝峤幸福就好，快樂就好。

漸漸地，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些翻湧的情緒到底是未消的愛意還是難平的怨怼。

最終他不得不承認，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