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聲不吭,隻輕輕拂開她肩頭汗濕的發,那裡也有一個牙印,來自兩年前的他。
如果世間真的有因果報應,那便讓他都償還給她吧...
漸漸地,她變得清醒了些,明亮的、水光潋滟的眼倒映着他的面龐。許是看清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她的眼淚又開始落。
他心如刀割,方才被痛快壓制住的苦澀重新開始翻騰,直要把他的四肢百骸都溶解掉。
或許因為方才她的體力消耗太多,殺人的藤蔓此刻乖巧地收回原處,隻是靜靜地看着他流淚。
她的眼神輕飄飄的,他卻實在承受不住這樣的目光。
周其钺輕撫她汗濕的臉頰,又低頭細細吻掉她眼角的淚,清晰地感到了身下之人輕顫。
也是,他們之間從來都是劍拔弩張的交鋒,要麼就是他單方面的痛快,何曾有過這樣的溫存?
她的淚落得更多了。
周其钺無法,尋了發帶将她的眼覆上。
“别哭,也别這樣看我。實在難過,便把我當作他吧。”
喘息中,他的語氣說不出地酸澀。
這夜,卧房内的床榻不知疲倦地嘎吱作響,兩道急促熱切的呼吸無休止地彼此交纏,直至破曉時分,暧昧的動靜才堪堪消停下來。
周其钺沒有給自己休息的時間,徑直披衣起身,輕開屋門。
晨曦幽微,三月裡的清晨尚有些涼,潮濕清潤的空氣吸入肺腑,不由得讓人清醒許多。
周其钺不緊不慢地喚來下人,“你去遣婆子送些水來,你去叫些侍衛留意顧宅的動靜,再去請個大夫來。”
“是。”
婆子送來水後,三兩婢女也趁此整理卧房。
隻見混亂不堪的床榻隐在半敞的簾帳後,屋内是濃重的淫靡之氣,踏入房門的婢女俱是面紅耳赤。
她們目不斜視,快速為床榻換上新的被褥,又将木窗支起透氣,很快便恭謹地退下了。
周其钺為顧雲清洗幹淨,又換上新的寝衣,便将她抱回榻上。
她的臉色已不再潮紅,呼吸也變得平穩,安靜地躺在榻上,像一個乖巧的小人偶。
他緩緩擡手,輕輕撫上她的發,又溫柔地拂過她的臉。
作為工部侍郎的顧雲,平日裡的裝束總是精神利落的,上次見她這幅烏發鋪展、素衣微攏的柔和模樣,得追溯到兩年前在平城的時候了。
她何時醒來呢?
醒來後,她又會如何反擊呢?
周其钺靜靜地看着她,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
如他所料,藥性已解,但經過此番,她的身子難免受損,大夫開了個調養的方子,又仔細叮囑二人半月内不可再行房,便離開了。
不多時,朝陽絲絲縷縷灑向人間,屋内也慢慢明亮了起來。
周其钺忽然有些恨這照常升起的太陽。
他輕手輕腳上榻,又側身輕輕環住她,享受着二人之間最後的甯靜時光。
許是魂牽夢萦的人就在懷裡,周其钺心裡滿當當的,不知不覺間竟也睡了過去。
一時間,除了幾聲遙遠的啾啾鳥鳴偶爾透入窗戶,卧房裡再無其他聲響。
正午時分,顧雲終于緩緩睜眼。
看着眼前微微散開的衣襟與獨屬于男人的喉結,顧雲不難得出自己此刻的處境。
回憶紛至沓來,昨夜過于混亂,她忽然有些不敢看眼前的男人是誰。
可逃得了一時,難道逃得了一世?
顧雲做足了心理準備,深呼一口氣,終是緩緩往上瞧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輪廓分明、英挺俊朗的臉。
周其钺。
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在心頭落定,這倒是十分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此刻,他有些銳利的鳳眼緊緊阖上,倒讓他顯得溫和了不少。
她試着挪動身體,卻發現身下的飽脹感揮之不去,渾身也酸軟得緊,整個人都虛弱無力極了。
低頭看去,身上的寝衣領口寬大,應當是他的,而她身上清爽,想來應當是有人幫她擦洗過了。
她那豬狗不如的父親下的藥過于霸道,她明明記得是嶽星赜抱她上榻的,此刻卻在周其钺的懷中醒來。
她隐約記得昨夜有在枝桠間飛躍的感覺,本以為是夢。但現在看來,也許不是她憑空生出的幻想,而是半道被他扛走了。
所以,她昨晚究竟是先後與他二人...還是早早就被他劫走了啊?
顧雲面上五顔六色,表情精彩至極,偏偏關于此事回憶不起分毫,終是崩潰地閉上了眼。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種荒唐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