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黛,葉嫩花初。
正值初春,大甯都城暖日當暄,日晖穿透樹縫映照而下,遺落斑駁樹影。
城南一角的宅院桃吐丹霞,關不住滿園春色。莺聲翩跹,桃紅柳綠,卻遲遲未見照看園中的花木之人。
春花最是鮮豔之處流有片片殷紅,滋潤着草木芳華,使得周遭春景豔麗又刺目。
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入了男子腹部。
力道不大,可刀刃太是鋒芒,滴落的血液不斷蔓延,逐漸沾染上一旁的映日绯花。
男子直望闖入院中的一抹明豔,面色驚恐萬狀,半晌才哆嗦地道出幾字。
“你……你究竟是何人……”
刺入腹上的匕刃又深了幾分,他強忍着鑽心似的痛楚,額間冷汗直冒,心知是要命喪黃泉。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故……何故要殺我……”
“無冤無仇……”面前女子忽地冷笑,嬌豔玉容下盡是森冷之息,鳳眸微凝,帶着絲許玩味朝男子瞧看,“何人說的無冤無仇?”
她悠緩俯身,丹唇似有若無地掠過男子耳旁,如同惡鬼般低聲輕問:“你連我是誰都尚且不知,怎知和我無仇?”
聞言,男子不明所以,心上疑窦重重。
驚慌之感莫名更甚,惶恐漫上了眉梢,男子仍是記不起究竟是何時引來了深仇大怨,令自己無端丢了性命。
清麗秀眸中的笑意似要溢出,然女子皮笑肉不笑,容色不悲不喜,堪稱平靜,宛若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冷得直叫人渾身打顫。
“既然命絕于我手中,我不妨告知你,好讓你死得明白些。”
莞爾輕笑了幾聲,她微低眼眸,悄聲道出一名姓。
女子眼睫翕動,旁人瞧不清分毫思緒。
“你若不知此名,那我再和你說一身份。”身前男子的茫然之樣引她發笑,女子悠然自若地揚了揚眉,唇角輕勾。
以極輕的語調在其耳廓邊,再落下二三詞。
“你!你是……”
聽罷陡然一驚,男子滿目錯愕,瞪大了雙眸凝望這嬌色笑靥如花,面容更為蒼白,霎時明了此人是為尋仇而來。
姝影見此輕然颔首,談笑般低喃,随之毫不留情地抽出刀刃,一時血濺當場。
“黃泉路上,記得殺你之人,否則你多冤啊……”
僻壤院落姹紫嫣紅,一番冷寒過後又回于群芳吐豔之景,嬌麗多姿得讓賞觀之人尤為歡喜。
宅院外的八街九陌極為熱鬧,行人熙來攘往,無人知曉院内壁角躺着斷了氣的戶主,血液汩汩流淌,唯留一陣死寂。
隔着幾條巷道,再過一彎湖畔,有好些姑娘紛至沓來,絡繹不絕,面染憧憬地入了城北的一處高雅府殿。
今日乃是各地世家閨秀初入司樂府學堂之日,為學得精湛琴藝,各家達官貴胄擠破了腦袋,隻願自家小女能從曲先生那兒習得高超技藝。
若得了先生賞識,便有了入宮的良機。
賺得顔面和名聲不說,最讓人心生惦念的,是被宮裡的皇親國戚,亦或是達官重臣看上了眼,所得的榮華可使其一世無憂。
這等朝思暮想的美事若降于頭上,怕是夜裡頭入夢都會笑醒。
然能入得司樂府的,也并非是尋常女子,至少那琴藝定是出類拔萃,能上得大雅之堂。
幾名千金閨秀三兩結伴,在府邸庭園中駐足片刻,四顧起水榭亭台,倏然感慨萬千。
“這司樂府比我所想的還要大上許多,往後能在此學藝,真令人稱心!”
聞聽此言,旁側一名姑娘杏眸澄亮,眼望不遠處石階之上的琴堂,桃面湧上欣喜:“不僅如此,授課之人還是琴藝冠絕天下的曲先生!”
“若能得先生親手指點,也不枉主子來都城一遭了……”其身旁女婢頻頻附和,環顧起四周淡雅花色,直沁人心脾,深感此地不愧是大甯名揚萬裡的學府。
“傳言司樂府是陛下命禮部所設,為廣納世間賢才,欲學琴的深閨女眷可來此學技數月,學藝精湛者還可去宮宴上彈奏……”
聽着姑娘小聲談論,款步行來的徐家閨秀冷哼着解釋,不屑瞧觀衆人,高視闊步地朝前而走,尤顯一臉孤傲:“若被哪家的王公貴戚瞧上了,這輩子的榮華便不用再發愁……”
來這司樂府學技藝是何居心,周圍女子心知肚明,可像此千金貴女道于明面上的,還是頭一回聽見。
于是乎,話閑之人便紛紛打聽那心高氣傲之女是哪家的姑娘。一問才知,此乃徐府嫡長女徐安遙,是甯都出了名的才女。
才貌雙全引得城中公子垂涎無數,又因家中出過三朝宰相,如今再以琴技第一之稱進了司樂府,難怪會自高自大成這模樣。
方才言語的俏麗姑娘似對這話語很是不喜,挺直了身闆,故作正色地回語道:“我同你們可不一樣,我是專程為見曲先生來的!除了先生,這世上的男子皆入不得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