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某身為大司樂,是否為百官中的一員?”曲寒盡聞聲淺笑,笑意不易察覺,擡眸又問。
見此,李雲袤趕忙起身跪拜而下,敬重地朝先生行禮:“當然,曲先生德高望重,我等皆敬仰有加,萬不敢怠慢分毫。”
不論朝中官職,單憑先生不容侵犯的聲望,便足以讓這都城知府退避三分。若真得罪了曲先生,後果不堪設想,如此得不償失之事,李雲袤是萬不敢做的。
“既然如此,這一地便歸刑部和大理寺所管。李知府雖為百姓斷案,也無權查到司樂府。”
一語輕巧落盡,公子直身而起,還不忘向跪地的知府作上一揖。
對此情形已無力再勸,李雲袤凜眉作歎,意有所指般提醒道:“先生可知,若兇犯當真在府内藏着,先生便是包庇兇嫌的大罪……”
曲寒盡不為所動,謙遜有禮地下了逐客令:“真如李知府所言,曲某便擔着,不勞煩大人操此心。”
這公子真當招架不得,李知府束手無策,深知他是有意袒護,并且此番是包庇定了,隻好緩慢起身,極為不甘地離了雅堂。
“今日下官叨擾了司樂府,多有得罪,望先生……見諒。”
本覺着先生許會應允知府搜查,對旁事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亦或是将後山親眼所見的一幕盡數相告,她未曾想,曲先生竟會明目張膽地護成這模樣……
楚輕羅在堂外聽得一清二楚,正思索着,忽感裳裙被悄然一扯,便見身後的丫頭指了指偏堂,又指向來時的路,示意她快些離去。
被發現了行蹤,可是要招來麻煩。
雅室之門從裡而開,孟盈兒輕聲嘀咕,慌裡慌張地輕步退離:“先生出來了,快走……”
穿過一條狹窄遊廊,環顧無人察覺,先生也不曾洞悉,丫頭才松下氣來。
“曲先生也太威風了些……三言兩語便将知府大人打發走了,”回想适才所聞,丫頭笑逐顔開,越發傾慕起這位不可揣測的先生,喜笑道,“有先生這般偏護,往後誰還敢欺負司樂府的姑娘!”
哪知這一言剛落,就被迎面走來的嬷嬷撞了正着,孟盈兒猛地一打顫,退在一旁吞吞吐吐地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時神思紛亂。
“大膽!兩位姑娘在此鬼鬼祟祟,實在是無法無天!”嬷嬷一瞧,便知大抵是發生了何事,頓時怒不可遏,闆着臉揚聲呵責。
這麼一喊,真将先生引了來,局勢頃刻間變得不可收拾。
曲寒盡趕到時,望見二道身影埋頭立在嬷嬷跟前,眸光低垂,膽怯不已,像極了受到驚吓的山間野鹿,容顔充滿了不安之色。
瞧先生走了來,嬷嬷恭肅讓道,聽他後續發落:“先生,這兩名小娘子未經應允便來此偷聽先生說話,要如何處置?”
無言片刻,清容未變絲毫神色,他輕盈擺袖,命那嬷嬷先告退。
“你先退下,我自行責罰。”
待這一方堂院的下人退盡,長廊中唯有三道影子照落在地。
曲寒盡端雅地伫立,微微俯望兩抹嬌色,不發一語。
孟盈兒憋不住話語,渾身顫得厲害,不知是懼怕還是羞赧,杏眸不肯擡起:“先生,我與輕羅是見您遲遲未歸琴堂,才偷跑來瞧上一眼。”
“是……是擔憂先生才來的。”
“此言屬實?”他歪頭看向旁側沉默不語的姝影,似話中有話般問道。
聽聞先生質疑,丫頭更慌了神,擡目一瞬,又忙俯首瞧下:“自是屬實,我所說字字真心。”
曲寒盡似笑非笑,目光從她身上并未移去,良久再道:“我問的是她。”
興許是那把匕首真令先生留意了,今日之禍是她招引來的,曲先生将怨氣宣洩在她這兒也是入情入理。
可先生若真因此懷恨在心,此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朝他恭敬作拜,楚輕羅莞爾一笑,緩聲作答:“盈兒挂念着先生的安危,獨自待在角落都急出了汗,可一人又不敢前來,我便出了這個馊主意。”
這答語似乎合了意,公子輕微颔首,柔聲再問,可那字句間偏透出了威凜氣息:“你承認此次是明知故犯,刻意越的矩?”
“是,”她從容回道,想着眼下是免不了一頓罰,索性将此舉認下,“一切皆是我之過,和盈兒無關。”
再是挑不出别的過錯,曲寒盡斂眉若有所思,随後深思熟慮,道出罰處。
“那我罰你禁足二日,抄寫琴道三十遍,你可有怨言?”
“學生無怨。”聞語鎮定地受下,她俯身行退而去,向着回廊盡頭徐步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