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此皓白之色,缺了些污穢點綴。她容色甯靜,心下卻想着弄髒此人才能心起暢快。
“今日解答到此為止。”
琴堂之上響起一聲冷寒之語,曲寒盡端然起身,長身而立,朝底下的學生威凜啟唇。
一雙深眸掠過衆女子,卻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他冷聲開口,語氣似透了極大的不滿:“大多門生手不釋卷,笃志好學,曲某欣慰。可有的學生已落了課,也不知上進補拙,還需再多思索些。”
“若哪日真被曲某趕出司樂府,莫怪曲某沒給足顔面。”
此語道落,曲寒盡忽而拂袖,神色微凝,随即退步離去,留得琴堂一片冷寂。
先生因誰而怒,不言自明。
楚輕羅頓感後脊一涼,莫名覺着自己被衆位姑娘盯了上。她擡眸一望,便撞上了觀望來的不少視線。
孟盈兒也被先生驟變的心緒吓了一跳,斟酌良久,見身旁姝色很是難堪,就故作兇狠地回望投來的目光。
“先生心緒似是不佳……”思忖過後,孟丫頭喃喃輕語,竟是不知該如何寬慰,“前幾日,先生都沒像今晚這樣拂袖而去的……”
“或許是見我沒去讨教,先生怒惱了。”她回得淡然,繼續翻起書頁,愈發覺得看不透那人的脾性,無端氣惱,又為哪般。
“明早去補課業時,我悔過自責便是。”
何曾見過先生這般生怒,坐于一角的穆婉娴譏諷一笑,這幾日學課實在無趣,這下倒生了趣事:“這麼不招先生待見,若是我呀,我定是沒臉在司樂府待着了!”
宋嫣嘲諷更甚,不加掩飾地輕笑着,雙目中滿是鄙夷:“多虧這楚家無權無勢,沒什麼名望可談,如若不然,可當真是要出醜丢盡了人。”
“好不容易被解了禁足,卻又惹上先生不快……”傲然言出此話的,是那徐家長女徐安遙,此女高人一等地挺直着身軀,極不客氣地言道,“這位楚姑娘讨了先生的嫌,便是讨了司樂府的嫌。”
“徐小娘子不必在意她的,不過是個成日惹先生不悅的頑劣學子,被趕出府邸是遲早的事。”
聞聽徐家閨秀發話,穆婉娴趕忙附和,阿谀奉承地對其逢迎作笑。
堂内你一言我一語的,着實讓人難以沉靜,縱使她能忍,坐于一旁的丫頭可忍不得。
孟盈兒一摔墨筆,冷然回上一句話語:“輕羅不過是閉門思過了兩日,你們何必說的這麼難聽!”
話中倨傲仍舊不減,徐安遙哼聲謾罵道:“所謂物以類聚,我看你就如楚輕羅一樣,也是個下賤胚子……”
“你再說一句試試!”
聽罷憤然直立起身,孟盈兒擡袖直指這傲影,心頭似真生了怒火:“不就是有一些顯赫家世,如此就能目中無人,妄自尊大了?”
此高喝聲尤為響亮,霎時震蕩而出,又令堂外的嬷嬷循聲進堂,怒視着這名惹事之女,頓時火冒三丈。
“先生剛走,你們怎就吵了起來!”今年招入司樂府的姑娘皆非省油的燈,嬷嬷定了定神,随之盛怒道。
“若先生折返見到這一幕,有你們好受的!”
孟盈兒卻不認此過,擡手指向徐府嫡女,忙将禍水東引:“嬷嬷,是她們挑事在先,我與輕羅無過!”
“賤婢就是賤婢,還将自己撇得幹淨……”見景不由地嗤笑,徐安遙悠緩地站立而起,厲聲回道,“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懲罰便一并罰了!”
眼前的情形似無法再收場,嬷嬷左右為難,欲報知先生,一切由先生做主:“各位稍安,我會禀明先生,今日堂中喧鬧一事由先生定奪!”
嬷嬷退步離去,雅堂悄寂如初,未再有姑娘将此事愈演愈烈,衆人都避得遠。
孟盈兒公然與徐家長女罵架,這仇怨是徹底結下了。
楚輕羅沉默地翻閱着書卷,心覺先生聽了嬷嬷的禀告,恐是會被氣出病來。
可這些趨炎附勢者的确是遭人厭惡,她本也沒想着息事甯人,若孟盈兒未站起,她定會讓生事之人得到該有的下場。
此後,丫頭未道一字,埋頭書寫着墨字,眉頭緊鎖,像是極力壓着心底怒氣。
她也不再言語,此生尚未安撫過他人,便不添堵了。
夜習散堂後,殿中門生成群地走回樓閣,堂内唯剩幾人零零散散。
孟盈兒懊惱輕歎,方才的盛氣似退散殆盡,良晌悔恨道:“我好像……又惹了禍。”
眸光追随着行入暮色中的徐家千金之女,楚輕羅輕然揚唇,鳳眸淌過絲許淡漠:“你再不還口,我便要起身回嘴了。”
“原來輕羅你也有這股勁兒……”
丫頭詫異一滞,不想這女子瞧着端莊柔婉,竟也有兇橫的一面:“早知如此,我就讓你說幾句醜話還回去!”
柔緩回落下視線,楚輕羅嫣然一笑,将書案上的卷冊整齊疊放:“那些肮髒之言入不得耳,當然要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