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要還口,還要讓她們付出更多的代價。
她今世所遭遇的一切痛不欲生,終有一日要讓世上的醜惡之徒嘗盡苦楚,才能使她的滿腔仇恨得微許緩釋。
“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寝房安歇,你也早點歇息。”适才這一鬧騰使得孟盈兒心神未定,眸色透着茫然無措之感,倦意攀爬而上,愁思染了眉梢,便想隻身先行。
她未攔着,徐緩颔首,說了句不必多慮,就由着丫頭徐步離去。
待書冊收拾終了,留于雅堂的人所剩無幾,楚輕羅有條不紊地将椅凳擺正,忽聽有男子恭然相語。
字句清晰,男子正和她說着話。
“楚姑娘無需在意他人口舌,今日先生不悅,許是和姑娘無關。”
她聞語回眸,一襲淡紫錦袍映入眸裡。
她記得此人,他是新科狀元盛有章,昨日才入的學堂。
此前在亭中相隔太遠,對他隻是草草而望,她就心感盛公子頗為溫文儒雅。此時近看,她覺這公子眉目軒舉,衣冠楚楚,還有些俊朗。
暗忖半刻,見面前公子作揖行拜,她淺笑着回了禮:“盛公子不僅博學多才,心胸還如此豁達。”
“姑娘若不敢問先生,又真是困惑在心,可來問我,”盛有章似對喜嚼舌根的舉動極不贊同,見不慣挑事之人,待她無故多了份同情,“我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如何敢當……”對此情形像是受寵若驚,楚輕羅颦眉低目,一想到這盛公子不久後要入朝為官,倒可與他搭識一番。
畢竟前路崎岖,多一人幫扶,就多一份希冀。
公子眉眼微揚,将懷中書卷抱緊,眼底竟有落寞一閃而逝:“學識不分貴賤,我還想找一人探讨學問,奈何可遇不可求,孤獨久了,也習慣了冷清。”
“楚姑娘若願意,明日堂後,我在石亭中等候姑娘。”才初相識便這般相邀,實在是唐突了些,盛有章退後兩步,忙又添上一句。
“姑娘不來也無妨,我若等不到人,會自行離開。”
身前的公子常年無人話閑,想必是想尋個志同道合的姑娘,一同賞花觀月,談樂理學識。
“謝公子盛邀。”
她本不是個喜愛花前月下之人,可這人将是朝中的一官,她受邀前往也無礙,楚輕羅淡雅行禮,泰然走出琴堂。
回至雅間,明月若鏡高懸,花影搖于暮色下,此番月夜最适與人同賞。
案台上的書冊恰巧被夜風吹過了幾頁,楚輕羅冷淡地瞧望,蓦地想起,這抄寫完的冊子還沒給先生查看。
白日裡曲先生問了話,似是不滿她的回答,連罰寫的卷冊都未瞧一眼,興許是真忘了。
她借着傾照下的月輝悠然理起書冊,再睡幾個時辰,等到翌日拂曉時,便可去偏堂恭順地等待先生。
晨光熹微,寒露襲人,然而堂前小厮已恭肅地伫立。
瞧這抹明媚豔色走近,一言不發地讓步在一側,似已被先生吩咐,示意她可進雅室。
她微然颔首,訝然先生竟起得這般早,如此,倒顯她有些懶惰了。
楚輕羅端步走入,望見那如清雪冷冽的身影正閑适坐在案前,清閑無憂的姿态較堂課上少了凜然之色。
一襲便服更添清雅,他冠上定着白玉簪,渾身萦繞着尋常公子身上未曾見過的風雅清歡。
“先生。”她立至室門旁,半晌未邁步,俯首低喚道。
“坐。”
單單隻說了一字,曲寒盡眼眸未擡,極是疏離地俯望案幾上的茶盞,從容地斟着茶。
順勢朝旁看去,室内的一角真放置了一張雅緻案桌,像是為來客準備着,案面同樣不染塵埃。
她謹言慎行地入了座,見先生置之不理,又輕聲開口問。
“學生昨日思索了一夜,還是不知究竟犯了何錯,望先生告知。”
懸于空中的長指微頓,他這才擡目,尋思了一陣,輕巧地回道:“過錯早被你說完了。”
“那先生還說……”楚輕羅不禁想起先生不怒自威的模樣,了悟自己竟是被戲耍了,頓然一蹙秀眉。
“先生是在當衆捉弄學生……”
目色似有若無地柔和下來,公子默然,忽又答道:“随意找了個借口,好讓你名正言順地來補落下的堂課罷了,你無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