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錯愕萬分,不可置信這禮部大司樂有如此閑情逸緻,當真過得清閑似神仙。
楚輕羅欽佩不已,不覺低眉一笑:“不曾想,先生竟有這等閑情雅緻,學生欽佩。難怪聽衆人說,先生是遺落凡塵的谪仙,此刻一看,還真是像的。”
“有何不解之處?”行步到她身側,他自然而然地俯望卷冊,眸色柔和少許。
話閑了幾句,險些忘了來雅堂是為補習堂課,她趕忙舉起書冊,羞愧地一埋頭,輕語道:“方才光顧着與先生閑談,都忘了看書……”
“也罷,我再授一回。”
曲寒盡轉身取上書卷,想着此時正有空暇,不如費心再教上一次:“過幾日就要實操撫琴了,該知曉的學問,你還是要多費些心力。”
還沒等她思慮,雅室中的翩然公子已閑适地站在眼前,徐緩地授起她未聽過的琴課。
若待在司樂府是長久之計,這課業還是得聽的。她細思幾霎,便默不作聲地專注聽講,想為入宴一事未雨綢缪,有備無患。
如此聽學,一聽就聽了一二個時辰。
眼瞧午時将至,待課業一停,她輕合籍冊,朝先生恭然行拜,欲退堂離去。
堂中的如玉公子悠然擺袖,方才透出的鋒芒已悄然散盡,仿佛親近了幾分:“有何不懂的,可在夜習時來問,若不願那時上堂,明日來這偏堂時,再問也無礙。”
“明日……還要來?”
楚輕羅頓然止步,不解地回望。
親近?她怎會有這麼荒唐的念頭。分明才見了幾面,曲先生又怎會偏與她親近……
不過,先生這般正中下懷,倒是遂了她的意。
若能與此人有上私情,将來不知會多有趣……她心下默默盤算,婉然回首,朝他燦笑。
玉指漫不經心地輕叩書案,曲寒盡安靜地理着錦袍,回坐于案邊,肅然答道:“你落了兩日的課,若拿你和他人相比較,是不公的。”
遵其言謙順一拜,剪水般的秋眸仍含着盈盈淺笑,她從容應下,忽感此地她興許會常來。
“是,學生定按時前來。”
“衣裳換得明媚了,倒真是相稱了許多。”他見景柔緩又言,面色寡淡,卻不說用意何在。
“多謝先生誇贊。”
與其聽這啞謎,不如順話行一行禮數,楚輕羅踏出偏堂,淡笑着俯身,思緒間霎時閃過猛丫頭沉悶的容顔,身軀蓦然凝滞。
覺察到她的異樣,他不禁蹙眉,困惑地輕啟了唇:“還有事嗎?”
“昨夜的禍事并非是學生自招的,是有人仗勢欺人,禍從天降罷了。”既能和先生獨處,昨晚遭遇的诋毀她是定要讨上些公道,不為自己,是為那心思純良的丫頭。
“先生向來明辨是非,那其中的因果,學生不多說了。”
曲寒盡似另有思量,堪堪落下一言,就不再理會:“我自會論斷。”
沿着曲徑穿過偏院長廊,順道觀賞起兩旁桃柳春花,她頓感愉悅萬分,欣然地用了午膳,小憩片刻,又随衆人行入正堂求學,日子惬心了不少。
至于城南命案,宮衛馮猇死于自家宅院,先生未有為難之意,甚至一字未說,她便不再提及。
當先生是真的袒護學生,将此事塵封于過往裡。
以及昨晚府堂争吵,她也向他有所禀明,曲寒盡如何決斷,已非她能掌控。
楚輕羅未聽見旁桌有何動靜,丫頭僅是垂眸走神,心緒遊離在外,她就聚精會神地學完午課,待丫頭回神,再與之告知偏堂所遇。
直到夜習時,正值先生入堂前,孟盈兒終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恐她再被先生呵斥。
丫頭舉書遮掩,悄聲提點着:“輕羅,你今晚若再不去問先生困惑之處,恐怕待會兒先生又要怒惱。”
“不會,”聞言鎮定地答道,楚輕羅秀顔肅穆,所言字字為真,“今早去偏堂補課時先生便說了,若有疑問,明日補習時提出便可。”
“先生真這麼說?”
孟盈兒明眸微睜,将信将疑地看她,将心底郁結抛于腦後,忽對她前往偏堂之事起了興趣:“對了,我好奇你還犯了何錯,先生可有說?”
她緩緩地擺頭作歎,柔聲回道:“隻字未提,隻是補着前兩日落下的功課。”
曲先生還真就奉公行事,見有學生因受懲處落了課,便讓學生去偏堂補習。
孟盈兒更加崇敬,想着先生,心底不禁流淌起陣陣暖意,隻覺先生乃是世上最公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