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公主?”
“對呀,西域大烈國的文樂公主,”朝程時玥神秘兮兮道,“我聽我爹透露,前幾年她不知從哪裡得了一幅殿下的畫像,竟吵着說要來與他和親!聽聞那文樂公主豔麗又多情,便就是這樣的千金之軀,殿下都不曾答應。”
程時玥強顔歡笑:“看來,殿下對我的嫡姐用情很深。”
文鸢哈哈一笑:“可你嫡姐偏沒嫁他!依我看呀,你嫡姐和我想得一樣,這殿下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冷,每次都是那副生人勿近、尊口難開的模樣。京中貴女争相愛慕殿下,我卻欣賞不來……誰喜歡去捂一塊冰啊,阿玥你說,是吧?”
程時玥被問得一愣,下意識回了個“是”。
見程時玥一直有些發怔,文鸢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桌前的雕花漆盒道:“喂,這是你帶來的?什麼東西?”
“是外傷藥。前幾日我收留了一隻小犬,這是給它治傷用的。”
雲朵的眼傷需定時換藥,小宮女昨日告知她,宮中的餘藥不多了。
是以今日她來赴宴之前,又先抽空去問那老醫者求了藥。
原本她打算宴會後,便将這眼藥送去宮裡的,但被文鸢這麼一問,程時玥倒是忽然想起,可以直接交給方才跟在殿下身後的小富公公。
如此今日便可省些事,不用去宮中跑一趟了。
“阿鸢,你先喝喝茶,我去去便來。”程時玥文鸢道。
說完,她便拿起桌上的雕花漆盒。
*
延慶看着殿下那張平靜中帶有霜色的臉,心裡直喊晦氣。
前幾日殿下得了聖上密诏,被委以機要事務。
殿下連着熬了幾個夜晚,看樣子剛理清頭緒,連覺都來不及睡,便又主動替聖上來這文氏花園走一趟,以示聖寵猶在。
誰知剛來,便遇上了肖雲月這難纏的主。
殿下雖很少喜怒顯于色,但延慶知道,自那件事後,他對這肖家女兒是厭惡的,可又礙于肖大人這重臣之面,隻好忍下不發。
想想殿下身子骨那毛病……張太醫曾特地交代過他,要盡力保證殿下心情暢快,萬不可郁結于胸,否則恐要影響壽數。
一想到此,延慶就心塞加心疼。
他親自為殿下端茶倒水,小心翼翼試探道:“……殿下,奴才見程掌書手裡拿了東西,看樣子是來找您的。您可要見見?”
謝煊淡漠的臉色,終于不易察覺地緩了一緩。
片刻後,程時玥有些忐忑地端着那雕花漆盒,來到下首。
他今日一身鑲金白紋袍,清雅中又顯貴氣。方才遠遠望着他,便已覺得他在人群中格外出挑。
而這回他的目光俯下,聚焦于她,叫她下意識垂眸,有些不敢擡眼。
延慶一看殿下心情好了些,立刻上道,将其他人都趕了開去。
連帶着自己也悄悄地隐了。
湖心亭内隻剩二人相對,程時玥有些緊張地立着。
按原計劃,她本隻是來找小富子公公幫忙捎雲朵的眼傷藥的,誰知道延慶公公見了她,竟直接替她通傳給了殿下。于是稀裡糊塗的,她便來了。
折玉般的聲音夾着東宮獨特的熏香,傳入耳内:“你躲着孤?”
心中一驚,程時玥不疊否認:“不,不是……臣怎會躲着殿下?……臣倒還以為是臣前幾日惹了殿下不悅,殿下不願見臣呢……所以這幾日,都不敢來見殿下。”
“孤為何會不悅?”他狀似有些意外。
邁步走近她後,他得以細細端詳她。
今次她一身粉白衣裳,倒與之前完全不一樣,衣料色澤飽滿清新,散發着奢雅的柔光,襯得她愈發冰肌玉骨,風度翩然,叫他眼前一亮。
方才的煩悶,此刻竟一掃而空。
她低頭解釋道:“殿下前幾日不是因肖家小姐的事發了火麼?臣想着此事因臣而起,又連着幾日都見不着延慶公公來……召臣,便想殿下是不是也生了臣的氣。”
“見不着延慶,便以為孤生你的氣?這是什麼道理。”
“這不是……每次殿下見我,都是延慶公公來召……的麼,”程時玥臉色憋得通紅,越說聲音越小,“也……也不見殿下想見我。”
謝煊有些恍然。
每次二人秘密相會,都是延慶事先通傳。
所以她大概以為,這幾日延慶沒去找她,便是他不想見她?
薄唇輕輕一扯,他道:“延慶是因為犯了錯,被孤打了闆子,所以休養了幾天。”
“至于孤想不想見你——”
程時玥呆呆地,聽見他的薄唇一張一合:“這幾日奉母皇之命閉門查案,晝夜不休,直到今晨才剛查出些頭緒,所以……這不一結束,便馬上來見你了麼。”
這不就來見你了麼。
程時玥看着他薄唇一張一合,卻隻聽清楚了最後幾個字。
随後她的腦瓜裡,好似有許多爆竹次第炸開。
哪怕他或許隻是順道來見一眼她,哪怕甚至可能隻是這麼說出來逗一逗她,她竟也感到了莫大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