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青很想裝作自己聾了。

但她的頭皮不允許，男生火熱的注視幾乎要穿透頭皮，看進她的心裡——看看裡頭到底有沒有新晉車神·德芙克勒斯的位置。

她被迫擡頭，把出賣了自己的背包摟得更緊，僵着臉笑笑：“是，是啊。”

男生的眼睛更亮了，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在楚辭青眼裡就像貓和老鼠的湯姆抓到小傑瑞放到自己鼻尖的那瞬間——嘴角都快翹到天上。

果不其然，他把屏幕往楚辭青眼前一遞，飛快地把兩人的争論重複了一遍，友善熱切地期待并不客觀的第三人給出一個非常主觀的判決。

被他寄予厚望的楚辭青現在隻想掏出手機算個吉兇，她猜今天肯定是大兇。

“……”

她垂頭沉默半晌，兩人灼燃似火的目光透出少年人獨有的執着，不達目的不罷休那種。

許久，她歎氣，弱弱地給出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答案：“有沒有一種可能，她練過F1，也比過WRC？”

她以為這個答案會讓男生滿意，甚至想好了該怎麼應對左邊男生，紅牛支持者的指責。

萬萬沒想到，最先跳起來的卻是面前的男生，他幾乎失聲：“怎麼可能？！WRC和F1完全是兩套體系！就算是F1的冠軍來比WRC也會失利，怎麼可能有人這麼想不開兩個都練？？”

想不開的車神本人：“……”

電光火石間，她想出個結束對話的好方法：“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聲音低下來，“那個，我遭過車禍，看得有點難受……”

男生微訝，反應過來後連聲道歉，轉回身子不敢再打擾她。

楚辭青松了口氣。

許是愧疚，他們的聲音放低不少，楚辭青又轉回一開始的姿勢，眼皮漸漸沉重。

在半夢半醒間，突然聽到一聲：“诶，你怎麼還在看蕭逸景啊？他不是早都退圈了麼？”

額角像被人捶了一下，她瞬間清醒，卻閉着眼沒有動作，抵在玻璃格擋上的發根随着車廂晃動被壓得有些疼。

挂耳式的隔音效果不好，兩人的交談聲一字不落地往她耳朵裡鑽。

“诶，這不是WRC麼？他還比拉力賽？”

“……中歐賽段，4個半小時出頭，這個成績很一般呀……”

“你懂什麼？他14歲拿下卡丁車世界冠軍，要不是因為……他現在肯定拿下F1獎杯了！”

“他能回到賽場就是一種勝利！不管他比什麼，我都看！”

蕭逸景，拉力賽。

楚辭青眼中閃過震驚，還有幾許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怒氣。她下颚緊繃，掏出手機輸入“蕭逸景拉力賽”，左手食指不停地摳弄着拇指的傷口，不一會就破了皮。

地鐵上信号不好，頁面出來得很慢。先刷出來的幾條都是百家号文章，全都是感歎一代天才車手的隕落——14歲拿下卡丁車世界冠軍，轉入法拉利青訓隊後，很快被查出腦瘤，賽車生涯就此終結。

楚辭青眼都不眨地往下翻，直到刷出一條前兩天的新聞——昔日天才賽車手轉戰WRC賽場，4個半小時完賽成績吓哭車隊經理！”

她抿着唇，指尖微顫着點了進去。

細看下來，原來蕭逸景是以車隊贊助商的名頭友情參賽，賽後被邀請作為頒獎嘉賓為獲勝的車隊頒獎，第一次獲得分站冠軍的車隊經理接過獎杯喜極而泣。

楚辭青：“……”

UC标題黨果然不配得到一毛錢的信任。

她長舒口氣，正要退出，指尖卻不小心觸到頁面最底部正在加載的圖片上，頓了半秒，屏幕上多了一張放大的照片。

領獎台上站着三人，身着西服的英俊青年把金燦燦的獎杯遞給兩個車手，三人面向鏡頭，兩個車手笑容格外燦爛，青年也在笑，但笑容中卻透着股不易覺察的落寞。

楚辭青呼吸微滞，心髒像被人攥着，不疼，隻是有些緊。

好半晌，她眨了下幹澀的眼，指尖觸上青年漂亮的臉龐，唇角輕輕地揚了揚，眼中神色是說不出的複雜。

“下一站到站：鹿城北—”

她回過神，頁面叉掉，握着手機站起身就要往門口擠，餘光卻不小心瞥到屏幕上彈出的提示。

宋天粼：【奶貝·早安.JPG】

身體霎時僵住，被按滅的屏幕映出她瞪圓的眼。

什麼鬼？？！

他被盜号了麼？？！

“走啊，你下不下啊？”

後背被人猛地一推，她來不及多想把手機緊緊揣在手中，好像被浪花拍上岸的死魚一樣裹在人群中被推出車廂外。

果然，6号線還是6号線，完全的地獄模式。

一直被推到電梯口，楚辭青才找回自己的腳步，站在旁邊喘着氣，正想點開微信把剛才的見鬼消息看個清楚就聽見個驚喜的呼聲：“青哥！”

她擡眼，隻見市場部的小哈頂着個亂糟糟的雞窩頭，手裡捏着斜挎包的包帶，快步往她這邊跑，見她看過來，邊跑邊喊道：“青哥，女魔頭說總部剛通知要來，九點開會，要我們馬上殺到公司！！！”

“诶？”她無意識地發出個音節。

還沒回過神來，手腕已經被小哈拽住，整個人被拖着略過看不見尾巴的扶梯直接往步梯上跑。

三步并作兩步，呼嘯的風從上而下猛地往她臉上拍，寸頭飕飕涼。

小哈的聲音散在風中：“女魔頭說要出了差錯，就把我們倆送去日本打工，賣藝又賣身的那種！！！！”

……

叩叩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