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宋天粼放下手機，轉頭看向門邊站着的西裝男：“秦助理。”

“粼總早上好。”秦郗沖他輕點下頭，把門關好後提着公文包快步走至床邊，取出一沓整齊的資料遞給宋天粼，說：“這是需要您批複的文件，宋總走前吩咐過，他出訪的這段時間，集團的事情都交由您處理。”

宋天粼接過，快速翻了一遍後取出其中一份，遞給秦郗，說：“綠洲的項目暫停。”

秦郗非常驚訝，拿過項目書，臉上神色頗為複雜。

Y城正在加快打造碳友好城市，其中一項舉措就是綠化樓頂，通過城市舊樓改造增加綠化面積，緩解熱島效應，建設海綿城市。

宋氏集團早年以建築起家，在該領域具有很強的技術優勢，是最早受邀競标的改造方之一。宋總對這個項目寄予很大期望，希望借樓頂綠化項目為契機，撬動更多的城市更新工程，挽救營收連年下滑的地産分部。

經過三輪投标，和蘇氏合作的綠洲項目已經進入到最後的決賽輪，如今說停就停，秦郗不能理解。

他是宋總一手挖掘培養的秘書，二十歲畢業加入宋氏，十年就做到總助的位置，同宋總在一起的時間隻怕比宋天粼這個親兒子還多。

因此，他本能的反應就是勸阻宋天粼：“粼總，這個項目是宋總力推的，無論是項目收益還是社會效益都頗為可觀，集團前期也投了很大精力和成本，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見宋天粼向他看來，目光微冷，他猶豫下還是堅持道：“或者，您跟宋總再溝通一下，聽聽宋總的意思呢？”

宋天粼十分耐心地等他說完，然後拒不接受：“秦秘書，我的意思就是宋總的意思。”

見男人臉色難掩不滿，他翻開項目書的第一頁，指着上面蘇氏的負責人，問：“秦秘書昨晚看朋友圈了麼？”

因為宋總臨時出訪忙得人仰馬翻眼底青烏的秦郗：“沒有。”

宋天粼：“那你現在看看。”

秦郗不是傻子，掏出手機直接找到蘇氏的負責人，點開他最新一條朋友圈，是一篇推送——S城綠化改造—以綠能科技為例。

最頂上的評論是招标方的對接人：值得考慮。

他原本黯沉的臉色更為難看，語氣遲疑：“蘇氏現在想抛開我們單幹？”

宋天粼搖頭：“不是現在。就我掌握的信息，蘇氏的負責人是綠能科技的創始人之一，蘇氏一開始就選擇他來負責這個項目，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原本的計劃可能是中标後重新劃分利益，這也是昨天蘇荷過來的原因。”宋天粼曲起指節輕點着床沿，語氣很平靜：“不過現在看，他們計劃變了。”

秦郗露出了然的神色。

原本蘇氏沒有資格，宋氏沒有門路——招标方與蘇氏有說不清的關系。兩家本來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現在宋天粼和蘇荷撕破臉，蘇檀這個出了名的瘋子自然不可能善罷甘休。

及時止損才是宋氏的上策。

“我明白了。”秦郗點頭，看向宋天粼的眼中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我回去就通知地産部中止綠洲項目，解散項目團隊。”

“團隊不用解散。”宋天粼打斷，從旁邊的格子中掏出份紅頭文件複印本：“L區的智慧社區改造，把綠色的殼子拆了，換成适老化的殼子，去試試。”

複印本上寫滿小字批注，内容詳盡周全，大到綠洲原有的設計哪部分能保留哪部分要新增，小到項目主導權在哪方如何打通關系。

秦郗越看神色越複雜，好半晌才沉聲道：“我這就安排下去。”

他悄然打量着男人清隽俊逸的臉，心中唏噓：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能創辦淩鋒，在機器人領域争出一片天的男人，遭了車禍住着院熬夜肝方案後還能神采奕奕，好可怕的實力。

“車禍的後續都處理好了麼？”宋天粼忽然問。

秦郗點頭：“您的車已經送修。公關已經和警方通過氣，按照緊急行為不宜傳播引導輿論，熱搜都撤下來了。”頓了下，又道：“慰問金已經全都送到傷亡者家屬手中。”

宋天粼：“幹得不錯。”

秦郗聽得這句，頗有些意外。

宋天粼雖然在集團内挂着個副總的名頭，但其實來公司的次數并不多。從有限的接觸來看，想得到他親口誇贊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望着男人勉強稱得上和顔悅色的臉色，小心地道：“您今天心情，嗯，狀态很好，想必很快就能康複了。”

宋天粼瞥他一眼，眼神有些許微妙，沒有接這話。

轉而又拎出汽車分部的方案，說：“我準備在千方新推出的遊戲中增加心享跑車的設置，作為心享發布前的預熱，已經讓市場部去談了，你後續跟進一下。”

“好的好的。”秦郗忙不疊點頭，眼看時間将近八點，主動提出先離開。

“秦秘書。”宋天粼淡淡地叫了一聲，目光在男人身上逡巡半晌，直看得對方頭皮發麻後，才慢悠悠抛出一個問題：“如果一個剛認識的人給你發了很多很多親吻，這代表什麼？”

秦郗傻眼。

自诩見多識廣卻并沒有這種經曆的秦秘書靠着過硬的專業素養壓回跳到舌尖的話——“按錯了吧？”

腦子飛轉幾圈後，他頂着男人或許稱得上期待的目光，小心謹慎地回答：“大概是想表示友好，或者友善的意思吧。”

宋天粼非常矜持地點了下頭，平淡的臉色看不出滿意與否，“你可以走了。”

秦郗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頭皮發麻，心情複雜地拎包告退，對接下來的工作莫名有些不妙的預感。

房門輕響落鎖。

宋天粼掏出手機，熟練地點開對話框，視線又落到那個盯了整晚的粉色尖角橢圓頭上——superseek告訴他那是一隻狐狸，名叫奶貝，女生的心頭好。

自動過濾掉表情包上面那句冠冕堂皇的回複，将它等同于“你好，請多關照”一類的無效信息，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這隻叫奶貝的狐狸腦袋上。

它給他送了一整晚飛吻。

四舍五入，楚辭青給他送了一整晚飛吻。

友好，友善。

他沉吟半晌，點開表情欄，挑挑揀揀半天，終于搜索到同款表情包。

指尖一滑，發送。

友好的一天，從問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