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考慮到勞倫斯的朋友大概也是同階層的名流,沈郁棠不得不為自己的着裝憂愁。
“我真的不用先回家換一套衣服嗎,先生?或是補個妝?”
“不用。”
勞倫斯簡明扼要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可我的外套是ZARA的,裙子是Calliope的,全身上下加起來不到50歐。”
勞倫斯被逗笑,從郵件裡抽出目光再次瞥了沈郁棠一眼,唇角微微牽起,
“換那件黑色的過季禮服嗎?”
沈郁棠:“……”
她的嘴角立刻垮了下去,“先生,它是我最貴的一條裙子了。”
“不必為此煩惱,Ivy。”他說,“相信你以後能買得起很多昂貴的裙子。”
“好吧。”
她以為勞倫斯會誇她,說:Ivy,你不用穿那些裙子也已經很美了。
這難道不是他們意大利男人生下來就會的必備技能嗎?
沈郁棠側過頭去,又盯着勞倫斯看了一眼,好仔細分辨他是不是除了意大利、中國血統外,還有别的什麼血統。
勞倫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問到:“怎麼了嗎?”
“先生,您還有别的血統嗎?”
其實這個問題對于注重個人隐私的歐洲人來說,多少有些冒犯。不過勞倫斯并沒有在意。
他一邊忙着回複郵件,一邊回答:“我的父親有一半德國血統,祖母有丹麥血統。”
難怪了。
勞倫斯其實并不屬于典型的意大利帥哥長相,膚色偏深、毛發濃密、身高偏矮這些特征在他身上統統不存在,反而更偏向日耳曼帥哥。
當然,屬于意大利的浪漫、會撩人,他也遺憾地沒有繼承。
“為什麼問這個。”
沈郁棠托腮看着車窗外不斷移動的景緻,說:“難怪不會說漂亮話。”
“是嗎?你遇到的意大利男人,都很會說情話?”
沈郁棠點點頭,“是呀。從小到大,我從沒聽過這麼豐富動聽的情話。”
勞倫斯的聲音平淡無波,手指依舊敲擊不停,
“他們不是浪漫,是浪。大部分男人說許多情話哄姑娘,是為了和她上床,Ivy。”
"喔。"她頓了頓,“所以你不想和——”
話沒說完,後半部分的内容被沈郁棠吞進去了嘴裡。
她意識到自己在這段路途中太過放松,以至于忘記了身旁坐的并不是她的朋友、同學,而是雇傭她的上司。
是她失禮了。
勞倫斯的動作一頓,啪地合上了電腦屏幕,這才轉過頭去看着沈郁棠,“想說什麼?”
語氣溫和,像在包容不受約束的小孩。
沈郁棠閉嘴不語。
勞倫斯輕淺地笑了一下,說:“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和金錢上床。”
—
出發前沈郁棠特意問過勞倫斯用餐地點在哪裡,會不會特别高級。
他的回答是:放輕松,隻是朋友之間的普通聚餐,不用拘謹。
直到下了車,被侍者領着走進皇宮庭院,看見的每一根羅馬柱上都鑲嵌着耀眼的水晶,走廊兩旁的展示櫃裡,擺滿了珠寶、孤品油畫和皇冠,沈郁棠才深刻意識到,她和勞倫斯的認知存在着巨大的偏差。
……普通聚餐?
那她和小姐妹平時愛去的快餐廳是什麼?是街邊乞讨嗎?
他們用餐的位置正對着噴泉。
噴泉水聲潺潺,清澈的水流與周圍的翠綠植物交相輝映,空氣中彌漫着花香與草木的氣息。
餐桌上鋪着潔白如雪的桌布,銀質的餐具在桌面上散發着冷冽的光澤,反射出四周景緻的光影。
這是一張四人餐桌,沈郁棠不可避免地和勞倫斯坐在了一側,而他的朋友也在此時姗姗來遲。
——意大利人的不守時,也是刻在了骨子裡。
可當沈郁棠看見發際線堪憂的中年男人身後的青年時,她的嘴角忽然輕微抽了一下。
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
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遇見他。
青年一身簡單的米色針織短袖,淺咖色的亞麻長褲,脖子上帶着一條精緻的銀色短款項鍊。
一頭黑色卷發被精心打理,全部梳在腦後,露出立體的眉骨。
深綠色的眼睛桀骜又狂放。
在看見勞倫斯身邊的沈郁棠後,他的神色也是明顯一怔。
沈郁棠迅速别開了目光,稍稍低下頭。
但他們之間微不可察的異樣,還是被勞倫斯盡收眼底。
“你總算是抽出時間來見我了,勞倫斯。為了這頓飯,我可是等了整整三個月啊!”
不過這樣的小插曲不足以讓勞倫斯分心,他隻是冷淡掃了那青年一眼,起身和男人握了握手,又寒暄了幾句,為自己屢次推脫聚餐随意找了個理由。
——反正也沒有人真的敢責怪他的缺席。
中年男人坐在勞倫斯對面,黑發青年則坐在了沈郁棠的對面。
“這位小姐是?”
男人手裡拿着一支雪茄,看向沈郁棠,眼神裡明顯有些驚喜。
莫非勞倫斯終于開竅了?
然而勞倫斯的話卻直接否定了他的猜想。
他笑了笑,“沈郁棠,我的助理。”
令沈郁棠感到意外的是,勞倫斯竟然抑揚頓挫地用中文介紹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