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知道她的全名的?
——哦,她想起來了。契約書上她用了中文署名。
逼得中年男人也不得不用中文叫出她的名字:“忍唷湯小姐,真是非常高興見到你。”
聽他念得實在艱難拗口,沈郁棠起身向他伸出手,揚起标準的職業微笑,
“先生叫我Tang就好。幸會。”
男人坐着和她握了握手,接着手掌攤開,指向他身側的青年。
“這是犬子,澤恩。”
沈郁棠笑容不變,又向澤恩伸出手,“你好,Tang。”
澤恩整個人慵懶地靠着椅背,手肘搭在扶手上,一雙綠色的眼睛像極具攻擊性的毒蛇,戲谑地翹着唇角,直直盯着沈郁棠。
他半晌都沒有動作,隻是盯着她。
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隻要眼睛沒瞎都能瞧出不對勁。
沈郁棠的笑僵在臉上,她沒想到他會一點不留情面。
過了片刻,澤恩終于開口了,手指從沈郁棠伸出的掌心上滑,再往下扣住,與她十指相抵,
“Ciao Amore.” (你好啊,親愛的。)
吓得他爹手裡的雪茄都掉了。
“你在說什麼澤恩?你瘋啦?”
他朝他咆哮。
澤恩笑得更加促狹,“怎麼,這麼快就忘了我?I——vy?”
她的名字被他用極其暧昧撩人的方式叫了出來,尾音上揚,像是當着他們所有人的面與她調情。
沈郁棠冷下臉,想要把手抽回來,卻發現被他死死握在掌心。
“你——”
沈郁棠正欲用力,餘光忽然瞥見身旁的勞倫斯竟站了起來。
下一刻,他溫熱的手已經覆上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把她拉到了他身旁。
沈郁棠揚起頭去看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勞倫斯,他此刻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但也說不上難看。
不過罕見地皺了眉,眉眼壓低,顯得更有威懾力了些。
“威爾遜先生,我需要一個解釋。”
勞倫斯甚至都沒有多看澤恩一眼,而是直接用一種近乎強硬的目光盯着他老爹。
威爾遜臉色極為難看,他轉過頭怒瞪澤恩,厲聲質問:“你他媽的發什麼瘋?”
一句“fucking”在如此高雅華貴的環境中尤為刺耳。
澤恩絲毫不畏懼一旁暴跳如雷的老爹,眼神幾乎沒有從沈郁棠臉上移開過。
“這便要問問這位小姐了,問問她究竟做了什麼讓我發瘋。”
威爾遜的神色忽然緩和了一些,重新擺正姿勢,底氣十足坐回了椅子裡。
他先是看了勞倫斯一眼,才将目光移到沈郁棠身上。
沈郁棠不想把隐私擺在台面上來講,況且他們之間早在半年前就徹底結束了,沒什麼可講的。
勞倫斯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伸手輕輕壓住她肩膀,示意她坐下。
“不如先講講我想做什麼吧。”他臉上挂着平淡體面的笑,
“原本這件事我并沒有敲定。”
此話一出,威爾遜的神色重新嚴肅了起來,後背剛靠着椅背,又不得不緊繃着,坐直了些。
“介于貴公司目前的經營狀況,我決定将所有投資撤回。明日我将簽署協議終止我們的投資關系。”
威爾遜的臉色瞬間鐵青,噌一下站起身來,急着解釋:
“不不不,勞倫斯,聽我說,我們還有時間調整。項目的回報期沒有到,現階段的虧損隻是暫時的。”
他激動的反應引得周圍人都望了過來,愛八卦是意大利人的本性,一時間,有不少人都看向他們這桌。
四個人之中,隻有沈郁棠感到一陣腳趾抓地的尴尬,恨不得縮在勞倫斯的背後,躲開這些陌生的目光。
“Ivy。”勞倫斯忽然微微俯身,低下頭詢問她,
“這頓晚餐還想繼續嗎?”
沈郁棠不太明白他這麼問有何用意。
她該怎麼回答?
按照常理,她應該說不願意,給勞倫斯完美的理由順水推舟帶着她離開。但要是他并不打算離開呢?
或許看出了沈郁棠的猶疑,勞倫斯微微一笑,淡然說到:“沒關系,順着你的心意決定。”
沈郁棠斟酌了片刻。
擡眼看向勞倫斯,謹慎地點了點頭。
這可是一個人750歐的皇家宴會廳啊!如果不是勞倫斯請客,她這輩子都不會奢侈到在這裡吃一頓晚飯。
而且老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好。”勞倫斯解開西服最中間一顆紐扣,優雅地坐下了。
他朝不遠處的侍應生招了招手,
“上餐吧,謝謝。”
他又看向威爾遜,唇角上揚,勾出禮貌又漫不經心的笑,
“你很幸運,威爾遜先生。沈小姐想要留下用餐,因此我會給你一次詳細解釋的機會。”
威爾遜自然聽出了勞倫斯的弦外之音,他感激地看向沈郁棠,伸出右手:
“沈小姐,感謝您。”
沈郁棠見他站着,也想起身與他握手,但一隻手突然從桌下伸了過來,将她的大.腿摁住了。
手心溫暖的熱度透過薄薄衣料洇入她的皮膚,她微微側過頭望向這隻手的主人。
他此刻正淺笑着盯着威爾遜,灰藍色的眼睛卻冷得像冬日的夜海。
“另外,您的愛子,也需要向沈小姐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