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瑟瑟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想到他先前說過的話,她清婉的眉眼間不由得浮現了一絲小心翼翼,擡眸輕輕看了一眼柳無色,仔細斟酌了一番言辭之後,這才開口道:“公子,你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少女約莫是十六歲的年紀,穿着一襲淺粉色的粗布麻衣,鴉青色的長發也隻是用一根木簪子挽了起來。
可即便是如此簡單粗糙的打扮,也遮掩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眉眼之間的清麗就仿佛是一泓清泉一樣溢了出來,見者的心中也不禁清爽了一些。
那一瞬間,柳無色口中的苦澀味道都仿佛消散了一些,他的視線不由得在她的面容上微微一頓,眼底很是隐晦地劃過一道若有所思。
說起來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容貌如此符合自己喜好的人。
他張口正欲說話,卻又看見了姜瑟瑟清婉面容上難以掩蓋的關切之後,他幽深眼底的晦澀之意就更加明顯了。
往日在柳府之中奴仆環繞的時候,即便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周圍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更多的是虛情假意和幸災樂禍。
他似乎很久沒有看見這樣含着真情實切關心的目光了。
于是準備脫口而出的話語便在口中繞上了一圈,柳無色輕輕擡眸看了一眼姜瑟瑟,狹長的眼眸微掀、眼皮如同竹葉一般清淡的拂開,他似乎很淡的笑了一聲。
不過笑意轉瞬即逝,很快就如水波一般消失了。
一時間姜瑟瑟倒是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現了錯覺。
與此同時,她也錯過了柳無色眼底那一絲極為渺茫的惡意。
對于柳無色這樣天生惡種的人來說,當他對人有了惡意的時候,那就會如同毒蛇一樣死死纏住她。
“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呢?”
“姜瑟瑟,”姜瑟瑟下意識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後又繼續解釋道,“公子,我的名字出自‘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①’。”
隻是這話甫一出口,姜瑟瑟就察覺到了些許不妥,畢竟原主從未上過學堂,又如何會這些文绉绉的詩句?
聞言,柳無色眼底也是閃過了一絲詫異,他的字正是“華年”二字,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他垂眸并未提起這件事情,清俊的面容上倒是浮現了些許茫然,“姜姑娘,醒來之後在下就覺得後腦疼得厲害,什麼事情都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的名字叫柳無色。”
姜瑟瑟早先給柳無色請大夫的時候,就聽到了大夫說這公子的後腦受到了撞擊,她當時心中就猛地咯噔了一下,擔心這公子會失憶。
沒想到如今一語成谶,這公子倒是真的失憶了。
不過姜瑟瑟心中還殘存着最後一絲希望,她去櫃子中将從柳無色身上取下來的玉佩和玉扳指拿了過來。
将玉佩和玉扳指方才了桌子上之後,她便眼眸中含着期待地看向了柳無色,“公子,這些都是你身上的東西,你快看看能不能想起來一些什麼?”
聽聞此話,柳無色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面上浮現了一抹擔憂,很是裝模作樣地拿起了玉佩和玉扳指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
最後這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語氣無奈道:“姜姑娘,在下真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隻覺得頭痛欲裂,這兩件物件兒若還算是值錢的話,那便送給姑娘了。”
說到最後,柳無色的語氣中微不可查地多了一絲惡意。
這玉佩和玉扳指可都是值錢的物件兒,她真的能不心動嗎?
人性在金錢面前從來都是禁不起任何考量的,他等着姜瑟瑟如同從前那些奴仆一般在金錢面前露出貪婪的神色,而後有些遺憾也有些興奮地結束這場名為失憶的遊戲。
柳無色一向都是個極為自負的人,他想來見慣了人性的醜惡,自以為對人性已經到了無所不知的地步。
他年幼時看着周圍這些虛僞的嘴臉隻覺得厭煩至極,一個個都打着關心的名義想到從他這裡得到什麼東西,可後來日子一日日過去,實在是太無聊了,他居然也從其中得到了些許樂趣。
看着一張張正義淩然的面容在利益的驅使下暴露出最醜惡的樣子,他看着覺得異常有趣。
是以方才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候,柳無色根本就沒想過要去隐瞞。
他從來都是天之驕子,是高高在上的柳家少主,自然是不屑去去撒這些無足輕重的謊言的。
在他看來,他對姜瑟瑟的興趣恐怕也不會超過三日。
于是側首,柳無色的視線帶着些許玩味落在了姜瑟瑟的面容之上,靜靜等着她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