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間的功夫,卻見姜瑟瑟已經起身離開了屋子,隻有那一尾如同婀娜桃花的倩影漸行漸遠了,柳無色眸色難掩幽深地注視她逐漸走遠的身影,指尖随意翻動着桌子上的攤開的書冊。
她倒是生的雪玉聰明,若是按照這個速度來算的話,不過四五日的光景就能将這些書冊全都學完了。
想到今日上午相處的點點滴滴,柳無色眼眸中的幽深之意便越發濃郁了,像是有一潭濃墨徹底在他眼眸中打翻了,不過是短短一上午的時間,她與他的關系便似乎拉近了許多。
這種感覺莫名還算是不錯。
于是短短一息間的功夫,柳無色就改變了自己的主意,他其實一直都并未刻意在姜瑟瑟面前掩蓋自己的身份,她發不發現,他其實都不在意。
說白了,在柳無色眼中,姜瑟瑟就是一個同阿貓阿狗沒有任何區别的小寵物罷了,閑暇時候用來逗弄一番打發時間,沒空的時候就束之高閣。
總歸他家大業大,莫說是一個姜瑟瑟了,就算是真有成千上萬個,那也是養得起的。
從始至終姜瑟瑟本人的意願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柳無色嚣張跋扈慣了,這些年行事作風是越發嚣張招搖了,他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仗勢欺人。
坦誠來說,若是姜瑟瑟發現他柳家公子的身份之後,歡天喜地便同他回府了,他反倒是會覺得索然無味,内心也會對她多幾分厭煩,覺得她一個粗鄙無知的鄉間野婦果然是配不上他。
可她若是拼命反抗、抵死不從,對這如同瓢潑大雨打來的榮華富能做到全然不在意,他倒是非要手段強硬地逼着她屈從。
柳無色骨子裡就是一個見不得旁人好的人,年幼的時候他從來就沒能得到他夢寐以求的父母和親情,他恨的可不止是柳家的這些人,他平等地憎恨世上每一個比他過得幸福的人。
他過的是那樣不好,比他過得幸福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所以柳無色幾乎是平等地憎恨着世上每一個人。
他最喜歡每次出門的時候聲勢浩大地帶上許多奴仆出門了,看着長街兩側那些神情誠惶誠恐的百姓,柳無色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
旁人對他的畏懼似乎都成了一種對他實力的認可。
他總算是不是當年隻能任人欺淩的小孩子了,就連那死老道士往他身上安了“親緣淡薄,天煞孤星”的命格都無法反駁。
他已然長大了,他是兩大世家聯姻生出來的嫡出長公子,身份尊貴無雙,又豈是這些賤|民可以輕易比拟的?
這些年柳長青沉溺于煙花女色之地,自從柳無色十六歲之後,柳家的實際大權就差不多落在他手中了。
等到那幾個老不死的柳家長老死了之後,這柳家就全都是他的了。
到時候他一定用鐵血手腕去将柳家那些混吃混喝的酒囊飯袋們全都給趕出去,真以為自己占了個柳家庶子庶女的身份就能一輩子錦衣玉食、高枕無憂了嗎?
他一定要将這些混吃等死的混賬們全都給趕出去,看着這些人在長街上整日乞讨為生。
即便是天生聰慧、過目不忘如柳無色,這些年在讀書一事上也是頗為勤奮刻苦,讀書已然到了如饑似渴的地步,可是這些庶子庶女卻整日都是吃喝玩樂,當真是可惡至極。
況且十歲那年又發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那個嚼舌根的庶子跑到了柳長青面前告狀,将柳無色在學堂上的那番表現給添油加醋了一番,于是柳長青便知道了一些事情。
非但如此,柳長青也知道了夫子們對柳無色的那一番評價,“大公子天生聰穎、過目不忘,是個可造之材,可偏偏這心思是有些毒辣的,若是不加以好生管束,隻怕有多大的才幹就會有多大的危害。”
那日也是如今日一般的綿綿春日,柳長青忽然出現了學堂中,面色陰沉地将柳無色喊出去,那時候柳無色已經全然對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沒有半分卷戀之情了,既無生恩也無養恩,算什麼父親?
将柳長青的名字與“父親”二字并列在一起都是侮辱了這兩個字。
一看柳長青的眼神,柳無色就猜到了來者不善,隻怕這次又是沒什麼好事,他自認平日裡讀書做學問比那些庶子庶女認真勤勉許多,平日裡也根本不吃玩樂,可為何柳長青唯獨看他不順眼?
難道是他柳無色生下來就要比旁人輕賤許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