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也還有些,省着吃,應該能撐到救援過來。”
可是,她們卻沒等到救援來。
情況急轉直下,一開始還有社區工作人員上門送菜,一周後臨海市全面封鎖,水電燃都斷了,每天響徹在樓下的警車和救護車聲音也都消失了。
三個月後,家裡的所有食物和水都不夠三個人吃兩天的了,他們決定結伴出去找吃的,小區裡就有一個便利店,就在樓下不遠。
拐過一個林蔭道就是,一切都很順利。
他們也拿了不少吃的,有方便面、自熱米飯、蛋黃派等,夠三個人吃一陣的了。
變故發生在回程的路上。
那些怪物對聲音很敏感。
陳佳甯不小心踩到了一個易拉罐,擡腳的瞬間,遠處樹影婆娑,隐約有什麼東西沖了過來,聽見嘶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四面八方都有黑影沖了過來。
陳佳甯還楞在原地,姜早從喉嚨裡發出了咆哮,使勁推了她一把:“快跑!!!”
三個人反應過來開始拔足狂奔,姜早跑在前面,一把拉開了單元樓門:“快!快過來啊!”
隻要進了單元門把單元門鎖上就安全了,他們下來的時候勘察過,樓道裡沒有這些東西。
小宇也沖了過來,隻有陳佳甯因為體力不支落在了最後,眼看着喪屍就要追了上來,陳佳甯卻摔倒在了距離單元門一步之遙的台階上。
姜早一咬牙:“小宇,你撐着門!”
她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走!”
小宇也向陳佳甯伸出了手,就在他們指尖相觸的那一刻,姜早背後一股大力襲來,将她猛地往後一拽。
姜早倒退了兩步。
鼻尖隐隐能聞到喪屍身上那股腥臭到令人作嘔的味道。
小宇把陳佳甯拽了回來,就在她眼前阖上了門。
“走啊!我們快走!來不及了!!!”
“不!不行!棗兒還在外面……”
“再不關門那些怪物進來我們也會死的,而且少了她,這些物資我們能吃很久……”
他們不知道的是,喪屍抓住的僅僅隻是她的背包帶子,她隻要及時甩掉背包的話,還有逃生的可能,可就在那個瞬間,她聽見了那些話,看着他們背着一起收集來的物資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大腦就像宕機了一樣,愣在了原地。
身後的喪屍追上來将她撲倒。
痛——
四肢百骸都在痛。
五髒六腑裡好似有一台攪拌機一樣,把她的身體撕開、攪碎、碾成渣。
姜早掙紮着、爬行着,從台階上爬到了單元門口,死死握住了門把手,通紅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直到黑暗徹底吞噬了她。
她以為自己會變成這些終日遊蕩的嗜血怪物中的一員,毫無顧忌地撕碎别人的血肉,卻沒想到命運又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想到這裡,那些怪物們嘴裡腥臭的氣味還揮之不去,姜早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沖進了廁所裡,抱着馬桶狂吐到最後隻剩酸水。
她跌跌撞撞爬起來,擰開了水龍頭,瘋狂往臉上拍着冷水,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姜早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披頭散發,形容枯槁,面色慘白,眼睛通紅,也不外乎快遞員會被吓到,自己這樣子跟那些喪屍也沒什麼區别。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摸了摸臉,脖子,又仔細端詳着胳膊,最後還脫了睡衣,對着鏡子觀察着自己的身體,白淨的皮膚上沒有任何傷口。
膝蓋上唯一的淤青是前幾天上瑜伽課時不小心弄的。
直到現在,她總算是慢慢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實,可是又忍不住焦慮起來。
就算是重生了,可三個月後還是會面對世界末日,自己還是會死,到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就在這個時候,扔在客廳的手機又如炸雷一般響了起來,姜早頭皮發麻,下意識就撲了過去手忙腳亂按着靜音,直到看清屏幕上出現的姜五妮三個字時才長舒了一口氣。
“喂……”
她剛開口,那邊就連珠炮似的:“哎喲,棗兒,怎麼現在才接電話哦,不是又睡到這個點才起來吧,都跟你說了還是要鍛煉身體早睡早起,給你寄的吃的收到了吧?”
說了半天,隻有最後一句話是重點。
姜早一邊拿美工刀拆快遞一邊道:“收到了。”
箱子裡塞的滿滿當當的,一袋子自家地裡種的玉米紅薯,一袋子西紅柿,半包焉了吧唧的青菜,還有一些她愛吃的土豆和桑葚。
開箱前她還有一絲期待,說不定隻是自己做了場光怪陸離的夢,直到看到箱子裡和三個月前姜五妮寄來的東西一模一樣。
姜早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自己除了戶外徒步外也沒啥别的愛好,平日裡就是喜歡看一些恐怖片、喪屍電影、末日小說,難道這就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喪屍片應驗到自己頭上了?
姜早捧着電話心不在焉。
姜五妮還在那邊喋喋不休:“桑果是我從村頭那棵大桑樹上摘的,想着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了,給你寄點,你們城裡頭的都沒這個新鮮,棗兒,棗兒,跟你說話呢!”
姜早回過神來,捏着鼻子把壓在箱子底下的那袋桑葚拎出來扔進了垃圾桶裡,因為在倉庫裡放了兩天,早已腐爛變質,散發出了難聞的氣味,看着又黑乎乎黏黏的,讓她剛剛平息下來的胃部又開始隐隐的不舒服。
“聽……聽到了。”
姜五妮似乎這才聽出來她有點難受。
“棗兒,你咋了?不是說今年生日的時候和佳佳一塊出去玩嘛?去了沒?佳佳呢?”
姜早有氣無力的:“發燒了,沒去。”
“好點了沒?要不要去醫院打針?”
“吃了藥好多了。”
“那就行,對了,你今年生日一過就28了吧,趕緊找個對象談個一年半載差不多就結婚得了,别太挑!你看看人家佳佳!人家大學一畢業就訂婚了,你呢?!賺那麼多錢有啥用哦,不還是在臨海買不起房子?等你過了30,你看誰還要你!前幾天村長還跟我打聽你呢,說他有個侄子,剛退伍回來……”
姜早額角的青筋一直在跳,終于忍無可忍,對着聽筒咆哮。
“都他爹的要世界末日了,誰還管你結不結婚?!”
電話裡寂靜了三秒。
“啥?你說啥?啥子世界末日哦?!你娃子别是整天憋在家裡窩壞了噢!都說了讓你每天還是要出去走走……”
姜早扔下一句“你以後别再給我寄東西了!”就啪地一聲挂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了邊上。
她整個人也精疲力盡地向後倒在了地闆上,每次都是這樣,盡管姥姥對她還算不錯,撫養她長大,記得她每年的生日,關心她的身體,支持她外出求學工作,但是對于她已經28歲了還不結婚這件事仿佛如臨大敵,就好像女人生下來這輩子就隻有傳宗接代這件事一樣,不結婚不生孩子,哪怕你再成功賺多少錢,這輩子依舊是失敗的。
往常她還有耐心辯駁幾句,今天實在是懶得跟她多費唇舌。
她滿腦子都是“世界末日”即将來臨的事,姜早把手臂搭上了眼睛,任由無力感席卷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