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那些裝備可能都是從陣亡的士兵身上扒下來的,人心難測,畢竟挂羊頭賣狗肉的事在這片土地上屢見不鮮,尤其是動蕩的時局下更不能輕信陌生人,否則就是殺身之禍。
“那你想怎麼辦?”
“看她能不能醒過來吧,醒過來了就仔細盤問盤問她,拿到一些對我們有利的情報。”
“如果不是呢?”
姜早把證件合上和槍一起塞進了自己包裡。
“扔出去喂喪屍。”
一聽這話姜五妮雙掌合十,連連作揖:“我的天菩薩嘞,你可别再造殺孽了你!”
聞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半夜了。
她昏迷了快三十多個小時,都以為沒什麼希望了,就在姜早打算今晚再沒什麼動靜的話就把人扔出去别躺在家裡浪費藥品。
姜五妮進來給她換藥的時候聽見她氣若遊絲地呢喃:“水……水……”
手裡的東西都差點掉了下來,忙不疊拿起對講機喊在陽台上守夜的姜早。
聞昭在夢中也感到一陣焦渴難耐,仿佛行走在茫茫沙漠中,五髒六腑都有一團火在燒,直到一隻手扶起了她,搪瓷碗送到了唇邊。
聞昭低頭抿了一口,微甜,不是水,是記憶中米湯的味道。
她情不自禁大口大口喝起來,卻又難免因為過急而狠狠嗆了幾口水,劇烈咳起來。
姜早放下碗,把人放回去。
咳嗽牽扯到了腹部傷口,一陣劇痛讓聞昭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視線也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最後聚焦到女人的臉上。
她有着鋒利的眉眼,好看的鼻梁,薄唇微微抿起來,似在認真端詳着自己,而眼神卻有些晦暗不明。
房間不大,拉着窗簾,遮的密不透風,小矮桌上放着一盞昏黃的戶外露營燈,旁邊的卡司爐上還在咕嘟咕嘟煮着粥。
這大概就是剛才那碗米湯的由來。
“别動,你肚子上的傷剛縫好。”
一旁說話的老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溝壑,但極面善,說話都像帶着笑意,見她醒了,攪着鍋子,給她也盛了一碗。
“餓了吧?”
聞昭眼巴巴地看着,咽了咽口水,還是覺得嗓子眼裡火辣辣的,聲音也分外嘶啞。
“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她想伸手去接碗,胳膊上傳來一陣劇痛,聞昭頓時嘶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左手被固定在了胸前,大概是斷了,右手則被捆在了床上。
“救下你的時候,你正在被喪屍包圍,渾身都是傷,我們無法确定你是否被感染了,出于自身安全考慮隻好把你捆了起來,等72小時後沒事的話就會放開你,希望你能理解。”
姜早嘴上說着“希望你能理解”事實上接過了那碗粥放在了面前的小幾上,看樣子是有話要問她。
聞昭吃力地點了點頭,姜五妮為了方便她說話,把人扶起來往她背後塞了一個枕頭,讓她能靠在床頭上。
姜早把玩着那本證件,狀若不經意地擡頭看向她。
“你叫什麼名字?”
“聞昭。”
門外遠書至,啟函知故交。
慰我以好音,期我以明昭。[1]
倒是個好名字。
“年齡?”
“3……32。”
“身份識别碼?”
“2681……157。”
這個姿勢其實并不利于傷口的恢複,她抽着氣,每說一句話都有冷汗從額角滑落。
“身份證号?”
“46……8975……xxxx……1219xxxx。”
姜早看一眼證件上的号碼,完全一緻。
“血型?”
“O型血……”
“職務?”
“虹市行動隊……第三……小隊……一……一級指揮官……我……我這是被審問了嗎?”
聞昭抽着氣,艱難吐息,擡眸看向她。
姜早笑笑,把證件扔到了一邊,拿起小刀開始削紅薯,削好的紅薯都放在地上的盆裡。
“算是吧,畢竟我們不能救回來一個身份不清不楚的人。”
姜五妮捅捅她的胳膊,小聲道:“差不多得了,你看她難受那樣……别把人搞死了……”
姜早把削好的紅薯連盆端起來遞給她。
“拿去蒸了吧。”
姜五妮走後,室内陷入了沉默。
聞昭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還是姜早率先打破寂靜,依舊把玩着那把小刀,語氣漫不經心的。
“你是虹市人,怎麼跑到我們滄川來了?”
“虹市也……也爆發了潘多拉病毒,形勢不好,監獄也……也發生了感染……上級命令我們……我們把犯人轉移到……呃……”
聞昭捂着傷口神色痛苦,姜早卻步步緊逼,不願意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微表情。
“到哪?”
“到……東遠市幸存者基地去。”
“全國隻有這一個幸存者基地嗎?”
“不……不是……除了東遠市幸存者基地還有好幾個……東北……大興安嶺……南方也有……在……在島上……”
東遠市距離虹市有二千多公裡,離滄川大概有一千七百多公裡,那裡已經是世界屋脊的中心,常年氣候寒冷,日照時間長,雖然不适合人類長期生存,但寒冷幹燥的空氣也不利于病毒的繁殖。
其他幾個基地的選擇恐怕也是如此,要麼有地理優勢,要麼有環境優勢,看來國家還沒有放棄拯救幸存者。
“虹市的情況怎麼樣了?”
聞昭抽着氣,從牙縫裡蹦出來了幾個字:“就算是……是審犯人……也不能這麼……”
姜早手裡的小刀轉了一個漂亮的刀花,利落地收進了鞘裡。
“現在是末世,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我……我有什麼理由要騙你……你救了我的命……我已經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
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功夫,聞昭的額頭、鼻尖上已經冷汗如流,嘴唇也幹裂、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猶如風中搖晃的燭火一般,仿佛随時都能暈過去。
姜五妮在這時走進來:“棗兒,苕蒸好了。”
姜早端起那碗已經放涼的粥,塞進了她尚能活動的右手裡:“喝吧。”
聞昭舉起來,狼吞虎咽,就連碗底的米粒都舔的幹幹淨淨。
姜早又給她留下了兩顆藥和一杯溫水,放在床頭她能夠得着的地方。
“抗生素,飯後半小時吃。”
看她有起身離去的意思,聞昭叫住了她。
“等下,我……我的東西……”
姜早從椅子上拿起一個軍綠色的背包遞給她:“你随身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聞昭急忙打開,裡面隻有水壺,她拉開包最外側的拉鍊,口琴還在,隻是被摔得表面上全是斑駁的印子。
她松一口氣,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不可置信地再翻了一遍包。
“槍……我的槍呢?”
“不是你的,現在是我的了。”
這話一出,就連姜五妮都愣了愣,見了鬼似地看着她。
屋裡安靜的針落可聞。
聞昭看着她。
姜早靜靜地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卻有一種毫不畏懼也理所應當的淡然。
“這是救了你的報酬。”
“你……!”聞昭氣急,欲坐起來奈何又扯到了腹部的傷口一陣劇痛倒了下去,隻能靠在床頭瞪着她,喘着粗氣。
姜早不等她把話說完,拉着姜五妮轉身就走了。
“友情提示你,為了縫合你的傷口我廢了很大的勁,再崩開我可沒有多餘的藥給你用,你也再沒有什麼能付給我當報酬的東西了吧,沒用的人,就隻能去喂喪屍。”
聞昭捂着傷口,吃力地擡起頭看着她離去的方向:“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
出去後,姜五妮跟在她身後。
“棗兒,她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距離滄川市一千七百公裡的地方國家建立了幸存者基地。”
“那我們要去那個幸存者基地嗎?聽起來人很多,而且又有軍隊保護,怎麼着也比在村裡安全啊。”
姜早搖了搖頭。
“暫時不去,還沒到山窮水盡那一步。”
家裡這些物資夠她們撐兩年的,開車過去的風險太大了,路上去哪加油也是個問題。
“那……那你打算怎麼處置那個人,不會真的要把人扔出去喂喪屍吧?”
姜早看了一眼漆黑的屋子,不置可否。
“這你就别操心了,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