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溫江離撐着許不秋的那把大傘,背着畫闆,速寫本和A4一起,被許不秋抱着,并肩站在一把傘底下。
月亮被雲朵吞沒,月光也被城市的燈光吞沒,雨水映着城市的倒影,還有她們的倒影。
溫江離很慌,因為速寫本裡,全是許不秋畫像的半成品,而且許不秋比她高一點兒,撐傘有一點不習慣。
“你今晚和我一起回寝室嗎?”
“嗯。”
“那你下午原本是打算做什麼?”
“嗯。”
“你在嗯什麼,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啊,在在聽呢,”溫江離仔細回憶了一下剛剛許不秋的問題,“呃,那我晚上不回寝室了。”
“所以沒聽我說話吧。”許不秋小聲說了一句,她在一堆汽車劃過水灘的聲音裡,捕捉到了這一句,又有一點委屈。
“抱歉,有點走神了,我約了朋友,今天應該不回去了。”
“朋友,嗯,是男朋友嗎?”許不秋停住腳步,很認真地看她,眼睛裡比雨水還濕潤一點。
溫江離跟着停下,傘往側面偏了一點,看着許不秋,然後錯開目光看月亮,風吹過頭發,無聲地笑,面對面沉默了一會,然後伸手抽走了許不秋手中的速寫本,“不是,走吧。”
她的沉默,不是因為有無的問題,而是,那一刻看着許不秋水潤潤的眼睛,她好想親她,她不确定此刻是不是一個合适的,坦率承認性取向的機會,櫃門開得太早,她怕突然打開的櫃門,不小心撞到許不秋。
尤其是現在的溫江離,都不确定這個櫃門是否存在,在還沒有完全區分開愛情和友情的年紀裡,她就學會了優先保護好可能是愛情的許不秋了。
沉默的一路,是從溫江離的逃避和退卻開始的,她把許不秋送回了寝室,然後把畫闆讓許不秋帶回寝室,獨獨帶走了速寫本。
許不秋點頭,推推眼鏡,然後拎着畫闆,抱着一摞A4走進了寝室樓。
溫江離站在雨裡,撐傘看着,她看過很多小說裡,男主都會把女主送回宿舍樓,在樓下看着女主上樓,等女主上完樓,然後女主會打開窗戶,和樓下的男主揮揮手,最後男主帥氣地轉身離去。
她不是男主,但她也妄想許不秋上樓之後,打開窗戶,給她揮揮手,然後她也可以帥氣地轉身離去,“幻想清風與月亮的恩賜”,在遇見許不秋之後,具象在每一個場景裡。
走回錄音室的路很黑很漫長,也可能是她今天走得格外慢。
縮在椅子裡,今天的椅子格外硬,坐着一點都不舒服,她打開手機買了一個新的坐墊。
感覺耳機的音質也不是很好,又下單了一個新耳機。
速寫本有點濕潤,幾張畫甚至沾了一點水珠,半成品終究隻是半成品,沒有許不秋的神韻和美貌,然後下單了新的速寫本。
花完這麼多錢,還是有點不舒服,她打電話給媽媽,“媽,我有點不開心。”
“怎麼啦,離寶。”媽媽的聲音還是溫柔。
“媽,我現在對一個人,有一些奇怪……”
她對她感興趣,想靠近,又想離開。
她今天想回寝室的,隻是許不秋問了幾遍,她就覺得是不是她找錯答案了;她今天也想畫畫的,隻是許不秋邀請她,她就覺得拒絕不了了。
她又不敢太近,因為一些奇怪又荒謬的想法,比如幻想衣服線條以下的肌肉,妄想吻上她的眼尾,甚至每次許不秋站在她面前,她都會用第三人稱的視角,看一看今日的許不秋是什麼樣子,用眼睛畫下一幅速寫。
比速寫本上任何一幅半成品,都要美得多。
“怎麼奇怪呢?”溫柔的嗓音穿過耳機,她也慢慢安靜下來。
她想了好久怎麼形容,“我覺得我的畫,畫她,永遠都是半成品。”
自由自信的射手,有點喜歡許不秋的靠近,對自己的畫有一點不自信了。
“說明他真的很好看,不是嗎,你有一點喜歡他。”